堂哥
29 05 2009年堂哥跟我长得很象,小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家里人常常得意地把我们合影上的头发捂住,说:看看,这兄妹俩头发以下一样的脸。
这张脸长在一个女孩子头上,不算出奇,再说我从小生活在两个漂亮堂姐的阴影下,很是自悲。就是现在,我搬到二堂姐家附近,拼命地打扮,自悲感仍然象夏天的草一样又一丛一丛地长出来了。这使我染上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叫作购物狂。
我二姐长我五岁,人家从来不用化妆品,从来不买漂亮衣裳,有一次在我家Party, 我朋友看到堂姐,惊得掉了眼镜,后来要请我堂姐去她家吃饭,结交一下,我堂姐说:“怎么好意思?又不认识。”
这张脸长在一个男孩子的头上,就不得了了。加上堂哥一米八四的身高,在改革开放以前,还没有秃头矮胖的大款好傍时,身高曾经是中国女性追求的指标之一。对我来讲,年轻的时候追求者颇多,我二姐的爹我的大伯父很不服气,曾发表谬论:阿力就是靠胡侃吸引人,这些男孩子给她三下两下侃昏了,就不去注意她的那张脸了,当然她身段错落有致,不容抹杀。我不管他的这些谬论,我紧急需要一个尽快淘汰的方法才可应付得过来。其他我也不太懂,就把身高列为唯一的指标。我在大门的门框上画了一条一米八零的线,我家进门时是强迫客人脱鞋的,很长的时间里,脱了鞋后只有一个人能达到这个指标,可是这个人是我的堂哥,我大大地沮丧了很久,后来把指标放宽了一点,穿上鞋达到也马马虎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算了,让我先生钻了这个空子。
我堂哥的私生活我不了解,估计惨不忍睹。如果没有被成群的女孩子骚扰过,我下半辈子在他面前头朝地走路。
小时候我们关系是很亲密的,我们常常坐在一张凳子上玩,多半是被他欺负。那时还没有可口可乐,也没有别的饮料,我们就只好喝醋,有一次他灌了我一瓶醋,让我吐了两天。还有一次他灌我一碗酒酿,让我睡了两天,后来他试图灌我二锅头时,我学精了,我用筷子先点着沾了一口,嘴里的皮立刻绉起来,我吓得要死,以为变不回来,庆幸没一口喝下去。
他有一天按照我大名的谐音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稻草虫。他天天盯在我后面喊:稻草虫!稻草虫!我气的要命,他的大名就跟我差一个字母,我灵机一动,也给他起个外号,叫稻草堆。那段时间家里稻草虫,稻草堆叫得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这样玩就免不了会搂搂抱抱的,我第一次知道男女瘦瘦不亲,就是在十二岁那年,我的美国叔叔第一次访华,我们陪客时下了雨,他搂着我共打一只雨伞,回家后被老妈痛骂一顿:“男女瘦瘦不亲!当着外宾的面,丢尽了中国人的脸!” 老太太很严肃地上纲上线到国际影响上去了,吓得我寒蝉若经。
当时并不知道男女瘦瘦不亲是什么意思,因为我们俩都是瘦子,搂在一块儿骨头碰撞,很不舒服。就很崇拜古人,几千年以前就知道俩瘦子是不能过分亲热的。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敢跟堂哥搂抱了。
二 射雕
我的三伯父是个大官,堂哥的家境要比我好得多,很多他能买的东西我都不能买,我只好去揩他的油。其中揩的最多的油,是书。
我小时候连书架也没有,所有的书都是借堂哥的。堂哥这点非常大方,书随便拿,也不记账。
直到金庸横空出世,堂哥在黑市书摊购得能买到的全部金庸,就变得有点小气了,金庸,既不外借,也不许摸,由他自己亲自口述。
第一本口述的是《射雕英雄传》,把我们听得如痴如狂,恨不得不要有白天黑夜,我们可以不吃不睡地听下去。堂哥口才一流,把个射雕讲得绘声绘色。
我小名字叫作溶溶,听了射雕后自作主张把“溶” 改成黄蓉的“蓉”
。我堂哥小名叫玮,是我家的长孙,他外婆家的长外孙,下面的弟第妹妹数不清。家里有一群人,都叫他“纬哥哥”
我那时候听玮哥哥讲靖哥哥的故事,把自己幻想成蓉儿,脑子里浮想连篇。
玮哥哥可不跟你客气,一不高兴就罢讲了,任凭蓉儿在边上急得跳脚,不讲就是不讲。
不讲射雕的时候就开始交易了,第一个交易,是答应他终生不得再提“稻草堆” 三个字。这个被迫达成的协议让我耿耿于怀很多年,直到辉瑞公司制出蓝色小药片,我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堂哥,甜蜜蜜地大叫了三声”玮哥“,然后小奸小坏地嘿嘿嘿地说“玮哥呀玮哥,你出了大名了!”,啪地就挂了电话,想象堂哥气得铁青的脸,自己乐了半天,我先生大惑不解:“你有病呀,一个人笑什么呢?”
我没有什么财产,我表哥参加工作,第一次发工资时,为了讨好我,曾经给我买过二十条高级花手帕,这大概是我能拿得出手的唯一财富,可是堂哥看不上眼:“女孩子的花手帕,我要了干什么?”
我急中生智:“追女同学了,这个女孩子都喜欢的。”
我硬塞了一条花手帕给他:“玮哥哥,再讲一章了,好吗?就一章。”
后来我看到堂哥带了个女孩子来家,她手上拿着我的花手帕。虽说是我的主意,还是心揪揪地痛了半天,从此以后,玮哥哥不再属于我,他走向社会了,要先属于广大革命女青年,然后再属于某一个女青年,后来是不是又属于广大革命女青年,我就无从查考了。
我,也要去找我的靖哥哥去了。
三,出国
看射雕的时候,竟找不到堂哥的角色,因为他不象郭靖那么笨,又没有杨康那么坏。到神雕时,觉得他有点象杨过。
靖哥哥没有找到,小龙女倒先进了门。
说实话,我起先对小龙女有点反感,我堂嫂十七岁进我家门,到二十五岁她出国前匆匆结婚,我基本上没怎么答理过她。
我十九岁那年初恋,过了一个月以后发现找错了人,花了半年才分手。这场恋爱谈得轰轰烈烈,失恋时我万念俱灰,曾经绝过几天食。
二十岁生日时,他们要给我过生,我这人从来不过年,不过节,不过生日。常常整年不读书,到大年初一跑到我爸的办公室用功。这次绝食了几天,也没个主见了,他们说过生就过生吧。
我堂嫂操刀,做了满满一桌菜,从此奠定了她在我家的地位。堂哥的外婆是烹饪高手,堂姐堂嫂平时得了外婆的真传,堂嫂的这桌大菜被评为青出于外婆而胜于外婆。
我那时满脑子想的是到哪个尼姑庙出家,也没心思吃,但至今记得她烧的鱼香肉丝,真是好吃。
从此知道堂嫂是个厉害角色,不象我,因为从小生病,被宠得不仅什么都不会做,脾气还特别坏。
堂嫂,堂姐,先生,三个人在同一年的夏天跑到美国。第二年,堂哥,姐夫出国,第三年,我孤身一人出国。
我常常吹牛,想当年一个人揣了一百美刀到美国来闯天下,多么多么勇敢。其实都是假的,因为我一来,刚下飞机,就被堂哥和堂嫂的学生小柱子接到家中。
堂哥听说我来了,十分兴奋,他那时跟堂嫂住的距离一个半小时,周末才见面。他在电话里欢呼一声:溶溶可以来给我烧饭了! 我心里直嘀咕:yeah,right.
两天以后我堂哥发现上了大当,溶溶不仅不能给他烧饭,还要吃他烧的饭,而且,溶溶 screw up, 有个男朋友发现溶溶脚踩两条船,大老远的跑来追杀溶溶。
我躲在堂哥身后,抖抖活活地揪着堂哥的衣角,不敢面对那个男人。
他说:“我跟你堂妹是结过婚的!”
我在堂哥耳边说:“是假的。”
堂哥正气凛然:“我堂妹说了,是假的!”
堂哥打跑了那个男人,回家把我一顿痛骂:“你看你,都找的什么人,奇丑无比不说,素质也太差了吧,黎家的脸让你丢光!小小年纪,还学会了脚踩两条船。”
我说:“那什么一条船好象不太保险,实际上我还藏了两条船,其中有一个先生,还是很帅的,学问也好,那个是真命天子,其他的都是候补队员了。” 然后我黯然神伤:“可惜,先生出国后就失踪了,我找不到他。”
四 打工
周末到了,我跟着堂哥清早五点出门摆摊,去跳蚤市场卖电脑。
想当年,黎大少爷,黎三小姐,都是出名的懒人,哪个周末不是睡到十几点才起床。
我第一次展现生意上的天才,是从隔壁一个摊子,买了只15块钱的电话,转手25块钱卖了。这一壮举,得到了堂哥的大力赞扬,他晚上花了六十块钱,请我吃了顿饭。
在饭桌上,他告诉我,刚来时去一个餐馆打工,第一天就把四杯水端翻了,泼在客人身上,被开除了,这才找到一份卖电脑的活儿。
他说:“溶溶,那家餐馆叫美丽华,你明天应该去试试,注意不要把水端翻。”
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去给他挽回面子,第二天我就去了美丽华。
慢工出细活,我一手捧一个杯子,小心亦亦地端给客人。美丽华生意奇差,老板生了六个女儿,全在店里打工,好时间,好台子都给这六公主占了,大概是唯一收生手的餐馆。
第一天,我挣了六块钱小费。这是我辛勤劳动挣来的美元,心里十分高兴。
堂哥看我拿了钱回家,也没被开除,很是得意:“嗯,溶溶比我强。”
我在美丽华安了家,凡是六位公主不要的台子和时间,我都毫无怨言地包下来了,每天挣个十块也好,二十块也好,都是钱。我身无分文来到美国,能挣一点就挣一点了。
美丽华的人都很喜欢我,我正在打的得意洋洋,打到美丽华七公主的地位,还随手在餐馆里捞了一条船,没想到,出了一件事。
我大伯父在国内,一脚揣翻我的船。
大伯是我的心理医生,我有心事都告诉他,什么加了一条船了,减了一条船了,鸡毛蒜皮的全写了信给他。
我的一条船去探访他,我的这条船是个十分纯朴的小男孩,我大伯不忍心,就把我脚踩四条船的事情告诉了他。
男孩子写信给我,大骂。
我心神大乱,在回信时一不小心,装错了信封,把他的信和了另一条船的信寄混了。
这下子闯了大祸,我一生气,随脚把另外一条也揣了。
现在还剩下一条名存实亡的船,一条失踪的船。
五 堂嫂
我们家大概有个情种基因,起码我知道的就有堂哥和我。其他人藏得很深,无从查考。
我们绝对不是玩弄革命青年感情的坏人,我们的最大的毛病是心太软,来者不拒,然后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一夜之间,从四条船到零条船,心理上有点受不了,竟软弱得趴在堂哥身上嚎啕大哭,可见我们脚踩四条船的人,其痛苦的程度,跟船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里我要向那个纯朴的男孩子说声抱歉,但愿你能安然度过这次打击,对纯情少女的认识更上一层楼,在失败中崛起,找到适合你的人生伴女。其他的船都是情场老手,想必不会留下心灵创伤。
堂哥看到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擦到他的破锣T恤上,估计有点心疼,他长叹一声:“溶溶,我管不了你了,你去跟堂嫂住一阵子吧。”
这样,我就被他用一辆卡车,搬到了黎大少奶的家。
有时候我怀疑,他这样突然让我搬走,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当然这是小人之心,我堂嫂天仙一般的美人,眼睛一瞪,能吓得我们一哆嗦,堂哥即使有贼心,不知道有没有贼胆。当然了,他那样的人,很象是既有贼心又有贼胆的,那么,他是找不到比我堂嫂更好更美的人的,也就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凑合了。
堂嫂是跟人合住的,她不象我想象的那么凶恶,反倒非常地和气,还做得一手好菜,我是个馋人,能大饱口福,就暂时忘了四条船的事情。
渐渐地我发现,堂嫂是个很能干的人,心地极其善良,对付我堂哥这样的花心大少,绰绰有余。想我黎家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德,娶得如此良才。真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德有德,对老公的花心,可以脸不变色心不跳。
我后来嫁了人,会烧的几个菜,全是在给堂嫂打下手时偷学的,到如今,家里桌上,翻来复去的几样小菜,都是盗版堂菜。
我来美国的时候,是没有奖学金的。这点我堂哥让我至今都非常感动。他那时也才来不久,在电脑公司做事,常常冒着被开除的危险,请假开车两小时带我去找教授要奖学金,而我又十分地没有出息,一分钱也没要到,自己沮丧万分,堂哥无怨无悔。
倒是堂嫂,不动声色,在家里帮我找到一份奖学金,教授是她室友的男朋友,当场就答应了。这样我找到钱,总算安下心来。
六 车祸
我找到了导师,又回堂哥家去,一来好继续在美丽华打工,争取早日独立,二来可能堂嫂也愿意我住在堂哥那儿,好让革命女青年无机可乘。
我堂哥肯定是爱极了我堂嫂的,起码他认为她是天底下最美的也是最能干的女青年,不止一次地在人前人后夸她,得意洋洋的。我担保如果堂嫂离开他,他活不活得下去还是个问题。
无奈堂哥长得实在太帅了,以至于影响到我交男朋友。每找到一条船,过了三四天,我就失望透了,唉,不如堂哥。于是要花半年的时间去把船揣了,揣的时候又不能闲着,多船现象就是这样出来的,我觉得堂哥在溶溶有脚踩多条船这个毛病的形成,是要付一定的责任的。
男孩子长得帅,又从小受金庸影响,十分地侠义,人称黎大虾。(因为有点瘦,加上堂嫂不够高,养成一个弯腰的毛病,是有点象个大虾米似的。)难免外界的诱惑层出不穷,俗话说,男挑女隔座山,女挑男隔层纸,所以堂哥真的有什么猫腻,大家都应该原谅他。当然了,玩玩是可以的,若是真出了事情,被某个FOX迷倒,我会代表全家,义无反顾地支持堂嫂,帮她打跑FOX.
堂哥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国内竟然有人花巨资给他航空寄了全套的金庸来,不用说是个某个女青年了。
我在美丽华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闲时真好复习下金庸。
有一次堂哥去堂嫂那儿,我因看金庸入迷,没有跟他同去。我是有好吃的一定不能误的,但是有金庸是可以不吃的。
我看累了,捧着金庸睡了。
突然铃声大作,我接了电话,是堂嫂。
她问:“玮玮回家了吗?”
我知道堂哥可能有猫腻了,就机灵地说:“玮哥哥他睡下了。”
堂嫂说:“快去叫他一下,我有急事找他。”
惨了,玮哥哥,你可别怪我呀,我尽力了。
“啊,我睡着了,不知道,玮哥哥他还没回来。也许在路上吧,他不是去你那儿了?”
“他九点钟就离开了,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了,天了,玮玮别不是出了车祸了吧。” 话音未完,我堂嫂这么个女强人,已在电话那头放声痛哭。
七 出走
我必须坦白一下,我很对不起堂嫂。
在她放声痛哭的时候,我在电话那头偷偷捂着嘴在笑。
有没有搞错,我家玮哥哥不就是讨人喜欢,凭什么咒他出车祸呢,出了车祸还不是你倒霉。再说了,玮哥哥的那点猫腻,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我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知道怎么处理。
堂嫂越哭越响,一口咬定堂哥出了车祸。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哭到最后,连我也相信黎玮出了车祸,马上想到的就是黎溶溶要成孤儿了,我也开始放声痛哭。哭自己的不幸,到如此年纪,还嫁不出去。
倒是堂嫂,毕竟是经过大场面的,哭得昏天黑地脑子仍然是清醒的,她说:“你去找小柱子,叫他出去找玮玮。”
我立刻到隔壁去敲小柱子的门,小柱子睡眼蒙蒙,看我哭哭啼啼地说堂哥出了车祸,态度跟我一开始听到堂嫂说堂哥出了车祸一样,不过,他是当着我的面捂着嘴笑。
他说:回家吧,我去找他好了。
小柱子真是神人,两分种以后,堂哥就打了个电话回来:“溶溶,怎么回事?你真太不懂事了,怎么把堂嫂惹哭了?我马上就回来。”
五分钟后,堂哥回来了,堂嫂还挂在电话上,他接了电话,说:“我没事的,我在老蒋家喝酒呢,你明天还有课,别折腾了,睡吧!”
过了一会儿,老蒋也打了电话给堂嫂,证实了堂哥确实在他家喝酒。
堂嫂娇嗔了几声,就去睡了。
我傻乎乎地问堂哥:“老蒋家开车起码要十五分钟吧?你怎么五分钟就开回家了?”
他大喝一声:“笨蛋!怪不得嫁不出去,要赖在我家白吃白喝。”
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我,我楞了一会儿,眼泪哗哗地流,转身就拎了我的小包,开门就往外跑,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反正堂哥现在嫌弃我了,我不能再在他家白吃白喝了。
堂哥追出来一把抱住我,我扑在他怀里擦眼泪鼻涕,他说:“你看你看,又给你毁了一件破锣衫了。女人真TMD是个大茶包,我这是何苦。”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女人,堂嫂,我,还是那个“老蒋”,我也顾不上想这些,我困的要命,我在堂哥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八 自立
堂哥再三道歉,挽留,我还是租了间房子搬出去了。
我那时没有钱,这房子租在很差的区,跟另外三个中国同学合住一间两房一厅,你不能想象房租有多便宜,我一个人才交 $67.50.
这个房子租在学校附近,可以走路上课的,因为我没有车,堂哥把他的自行车送给我,还送了我一只闹钟。
堂嫂跟我同校,住得离我不远,可堂哥就远了。
堂嫂突然找到一个好的DEAL,帮一家人看房子,免费房租,只要做个清洁,除个草。
那房子极大,堂哥也搬过来了,其实我也想搬进去的,不过他们没有提。我三伯父访美,住在堂嫂家,可真是拉风,三伯父看我可怜,塞给我一百块钱。
大家出去吃饭,堂哥居然把“老蒋”也带去给他爹显拜,三伯父不领情面,吃完饭,“老蒋”刚走,三伯父一脸不快,当着堂嫂的面对堂哥说:“以后这种又老又丑的不要带来吃饭了,倒胃口。”
其实“老蒋”既不老,也不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三伯父对他的为儿子,可谓是了如指掌,看到“老蒋”,就知道是什么猫腻。堂嫂做为长孙媳,在我家的地位极高,三伯父这次给足了堂嫂面子,使我看到了当长孙媳的福利,就立马把这个加到条件里了。后来我交朋友时,就养成了一个毛病,总爱问人家:“你是家里的老几呀?”
开学了,我开始了住贫民窟,吃三明治,徒步穿越黑区的严酷生活。
我读的是神经生物,研究小白鼠的鼻子里的神经递质,非常无聊枯燥的一门。
我对小白老鼠的鼻子毫无兴趣,但是,那是我的衣食父母。
每天横穿黑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没有多久,我就找到了一个司机,这个司机是来跟我学中文的,因为破产了,没钱交学费,以劳动交换,他每天夜里开车来接我回家。早晨破产的人大多是要睡懒觉的,而我的一门主课的教授私自把上课时间调到七点,是不可能指望有人会送的。
我的室友是图书馆系的,在图书馆打工,没想到她帮了我一个大忙。
九 先生
我叫室友去图书馆帮我查了一个地址,然后按那个地址写了一封信:
尊敬的黄小毛教授:
我是郭晶的朋友黎溶溶,郭晶转学以后我们失去了联络,如果你跟郭晶有联系的化,请告诉他我在找他,我的电话是:xxx-xx-xxxx. 谢谢!
黎溶溶敬上
我跟本没有想到这封信会带来什么结果,写完后就忘到脑后去了。我因为小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受不了$67.50的居住环境,就时不时地住到我学生家的那间空余的房间里,以方便教学。
有一次离家很久,大概有一个星期吧。
回家拿衣服,我室友看见我,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黎溶溶!有个男的打电话找你一星期了,天天半夜三更来骚扰我,害的我睡不着觉。”
我还没说话呢,铃声大作,室友努努嘴,我接了电话。
是堂嫂:“溶溶!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你一星期了,有个叫郭靖的男的,疯狂地打了一星期的电话,找你呢。郭靖是谁?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说:“哎呀,郭晶就是失踪的先生嘛。快把他电话给我。”
我拨了电话,
“是我。”
这个电话一打就打了八个小时,直打到第二天早晨六点,我因要去赶七点钟的电镜课,才不得不挂了。”
我一开始就告诉他:“阿晶,我有人了。”
他不甘示弱:“我也有人了。”
我问:“你有了几个人?”
他说:“粗略估计有七八个吧。”
我气得发疯:“我也有七八个。” 后来想想才五个,就把那隔着手套握过一次手的和点过一次头的都算上,总算达到七个。
我们化了八个小时的电话费,就是谈了这十五六个无聊的人,等到挂了电话,才想起是我打给他的,吓得我面无人色,惨了,这不是要破产。
我去跟学生说我找到初恋情人了,还把郭晶的照片带给他看。
学生说:“这个人很好,你去找他吧。”
于是我收拾了行囊,离开堂哥,踏上了寻找郭晶的征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