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深秋的雨夜-纪念辛亥革命武昌起义一百周年 (12) 那个深秋的雨夜-纪念辛亥革命武昌起义一百周年 (14)
Nov 18

第十三章

 

  反攻汉口战局失利,黄兴严加查办赎职将领。湖北将领杨选青临战却躲在家中结婚,湘军将领甘兴典临阵脱逃,遁至长沙。黄兴将两将领赎职之事告知黎元洪,黎元洪即派士兵入杨选青新婚之洞房将其擒获,就地正法,人头被砍下送黎元洪处。黎元洪又电告湖南都督谭廷楷,将甘兴典擒获正法,人头从长沙送武昌。黎元洪派人将两人的人头送黄兴营中。两人人头被悬挂营中三日,以示惩戒。

 

  十九日,汤芗铭率起义舰队从九江开抵武昌,排炮轰击汉口江岸车站一带清军,炸死清兵三、四百人。是日广东独立。

 

二十日,各省代表议决承认武昌军政府为民国中央政府,黎元洪为中央政府大都督。并委派伍廷芳、温宗尧为外交代表,与清政府代表举行和谈。

 

俄国驻汉口领事敖康夫出面斡旋,袁世凯的代表刘承恩和湖北军政府代表孙发绪再次在俄国驻汉口领事馆会晤,孙发绪代表湖北军政府提出建立民主共和国,为刘承恩拒绝,谈判再次破裂。

 

  二十一日,清军以水陆两路,向汉阳进攻,以施加谈判压力。清军强渡汉水,攻占汉阳三眼桥和琴断口。王隆中之湘军第一协虽顽强抵抗,无奈抵不住清军强大火力,琴断口被攻陷,清军遂在琴断口架重炮轰击锅底山革命军。三眼桥一度被清军攻陷,革命军马队管带周洪胜奋力抵抗,在金兆龙率敢死队支援下,重又夺回三眼桥。

 

  二十二日,重庆独立。革命军与清军在三眼桥再次激战,双方不分胜负。俄国驻汉口领事敖康夫乘此提议:清军退往滠口,革命军不得阻拦,并不得过汉水,双方先罢兵,后谈判。

 

  二十三日,袁世凯不顾俄国领事之提议,命令清军于龙灯堤至赫山一线强渡汉水。清军在强大的炮火掩护下,在汉水上架帆布舟桥,大批人马和炮队从舟桥上过河进入汉阳。革命军则在海军的配合下,由青山渡江,向湛家矶清军攻击。李作栋率兵从青山过江后受到清军机枪火力扫射,伤亡三百多人败退。在汉阳美娘山,革命军寡不敌众,美娘山一度被清军攻陷。革命军马队第二标二营管带祁国钧,率仅剩的七十余人,激烈反攻,祁国钧受伤十一处仍一马当先,在湘军第一协四十九标二营二十四人的援助下,终于在天黑前使美娘山失而复得。

 

  二十四日,清军源源不断增兵汉阳,对革命军发动猛攻。湖南援军刘玉堂部从武昌渡江赶至汉阳十里铺与清军接战。湘军第一协统领王隆中部抵抗不住清军的猛烈攻击,全线溃败,士兵纷纷脱逃,大部分渡江返武昌逃回湖南。湘军第二协甘兴典部亦全军瓦解,边打边撤,黄兴亦无法指挥湘军作战,只好令广东先锋队协助金兆龙敢死队赴三眼桥作战。

 

  湘军不肯卖力作战源于湖南兵与湖北兵之间的矛盾,这点可从日本驻汉口总领事馆的情报得以佐证:“湖北兵与湖南兵之冲突复日益加剧。自本月十七日战役以来,湖南兵一向领先奋勇,湖北兵则有逃避锋锐之嫌,是以湖南兵对湖北兵之怯懦行为颇为愤慨;且待遇方面,湖南兵月饷七元,湖北兵月饷十元,故湖南兵更为不满。自二十三日以降之大激战而后,湖北军湖南军干部间亦加深冲突,尤以二十五日晚间达于极点,致失去协力作战之精神。”

 

  湖北军政府派杨玺章数百人渡江督战。当日,清军以重兵力攻占美娘山、汤家山、扁担山、仙女山、锅底山、磨子山。汉阳危急时刻,甘绩熙抱伤从武昌赶来,黄兴见其大喜道:“甘绩熙,人耶,鬼耶,汝尚在耶?”

 

  甘绩熙建议建立敢死队夺回磨子山扁担山,他大声道:“敢死的随我来!”

 

  瞬间从队伍中站出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八人,黄兴称其为“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这一百零八员好汉头上用白布挽上上书“敢死队”的英雄结,身穿密钮扣马甲,腰束布条花柳,大绑腿,背插大砍刀,持枪荷弹披挂上阵。

 

甘绩熙率一百零八位好汉乘黑夜夺回两山,后又被清军夺回,甘绩熙血流满面被人挟持下山。后有诗《甘候行》赞甘绩熙道:

 

“黑云压天黑风吼,百八健儿衔枚走;雄狮一奋万怪逃,笑把芙蓉握两手。如斯壮别问谁能,伟哉甘候名穆卿!”

 

  祝少白向黄兴提议出兵鄂北,御汉阳之敌不如捣清军之背,惜未被采纳,他跺脚叹曰:“汉阳一役,合九洲之铁不能铸此大错!”

 

二十五日,湘军刘玉堂部革命军坚守十里铺、赫山一线,黄兴亲执军刀于前线督战,下令不许后退,他身后紧跟腰悬武士刀的日本浪人大元。

 

二十六日,战斗异常酷烈,革命军以步枪迎战清军机枪和重炮,许多新兵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火力,四处逃散。清军炮火击中革命军指挥部,湘军刘玉堂部几乎全军战死扁担山。

 

傍晚时分,革命军已经溃不成军,黄兴亦且战且退,瞬间他的两命随员被击中毙命,黄兴仍泰然不动。黄兴的参谋杨玺章右手被击伤改用左手持枪,两腿又中弹,只能膝地爬行,黄兴欲上前搀扶,却被随从拉走,日本浪人大元始终紧随黄兴身后。黄兴眼看杨玺章被赶上的清军用刺刀捅死,此时他才醒悟杨玺章为他谋划的守汉阳,出奇兵绕祁家湾袭敌背部实乃妙计,可惜为时已晚。

 

  就在黄兴一行将退入汉阳府署附近时,前队清军追兵已至,大元忽见一清军士兵于十米开外举枪正朝黄兴瞄准,他急步上前大喝一声,手起刀落,不料那士兵把枪斜挑过来,大元一刀正砍在枪筒上,“咣”的一声武士刀断成两截;大元的一声大喝和随之刀刃折断的声音惊起正撤退至此的梅傲霜和王虎阳,梅傲霜见大元正手持半截武士刀和一清军士兵对峙,杀戮使他处于一种消魂状态,他没有一丝战栗,把性命全都抛诸脑后,没有片刻犹豫地用手持的马刀一刀从清军士兵的后腰捅入,那士兵痛得连声也没有叫出,几乎与此同时,大元手中的那半截武士刀亦劈到,刀锋将其脸劈开,脑浆象从被打破的罐子的水一样泻出。大元和梅傲霜拉着黄兴往后撤,王虎阳在掩护他们撤退时受伤,梅傲霜眼看着他被追赶上来的清军用刺刀捅死,并被砍下头割下双耳。

 

  是夜十一时,黄兴被拉上渡船返武昌,船行至长江中流时,黄兴看着汉阳城失声痛哭道:“战事一败至此,吾无颜以对战亡之众将士,亦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兄弟之重托,实无颜面见一般同志,苟且偷生不如以死相酬!”说罢急走船舷欲投水自尽,黄兴的秘书长田桐、参谋长李书城和大元紧紧将其保住,哭劝其道:“为革命宜当自重。”

 

  梅傲霜蹲在渡船上,流弹从头顶纷纷飞过,船舷被流弹打得四处都是窟窿。他想起王虎阳被砍杀的那幕,不由得忆起大战前他们在汉阳归元寺算命时的情形。算命先生摸着王虎阳的骨相嘱其莫涉平川和山南水北带“阳”之地,谓此皆其凶险之地;当时王虎阳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想不到汉阳一战,不幸而言中,真乃其“亡虎之阳地”,他想莫非冥冥之中皆有定数乎?

 

这时从汉阳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王安澜为避免资敌,焚毁归元寺粮台,引起弹药库爆炸,汉阳的夜空被火光映照得通红。溃败的革命军纷纷争抢渡船逃命,汉阳的长江江滩一片混乱,清军于江滩上架起机枪疯狂扫射。

 

梅傲雪所在童子军随红十字会撤退时,渡船在长江中流遭到炮击,船上的人们拥挤向一边,船随之翻沉,全船人落水,瞬间被激流冲走梅傲雪凭其熟练的水性奋力游向武昌,抵达武昌江滩时,他回望汉阳方向,火光冲天,爆炸声不绝,茫茫的长江,涛翻浪卷。当日死于长江激流中的革命军士兵比死于清军火力还要多。武昌沿江军队塞途,白沙洲江滩各部溃兵蜂拥而至,一时长江两岸四野呼号,愁云惨淡。

 

  清军占领汉阳后,凡穿洋服和剪辫子的全被屠杀,汉阳的电线杆上挂满了人头,耳朵皆被割下。街上,人们又纷纷戴起了瓜皮帽,后面系上了被剪掉的辫子,纷纷议论道:“果然宣统还朝,秃子开瓢哇!”无头尸体和来不及掩埋的革命军士兵尸体,都被清军抛尸于江中。由于阳逻江面江水回旋,众多尸体漂浮于阳逻江面,湖北军政府派人于阳逻江面打捞出一千多具尸体掩埋。

 

  在汉口,街上死尸的腐臭久久不散。各国租界的洋人和传教士纷纷帮助收殓街上无人认领的尸体,租骡马车运往乡下埋葬。城市正在被变成废墟和抛尸的疆场,乡村被蹂躏,庄稼被践踏。最不幸的还不是死去的人,而是被残酷的暴行强加在头上的孤儿寡母,他们衣不蔽体,举目无亲,露宿野外,没有食物,没有亲人,没有家,他们一无所有,只有等待魔鬼的折磨再静静地死去。

 

二十七日,汉阳失守。黄兴在军政府会议上,说明汉阳战况和失守的原因,主要是官长不听命、军队新兵缺乏训练和缺乏玛克沁机关枪、克虏伯火炮等新式装备。

 

黄兴的日本参谋萱野长知建议改变战略弃武昌,挥师攻取南京,再图恢复。黎元洪和孙武附合此的主张,与会者哗然。黄兴主张严守武昌,等待粤军驰援。黄兴的声音却被喧哗声所压住,入会者都以为萱野长知的建议为黄兴的主张。

 

  会上有人攻击黄兴曰:“黄公屡次说鄂军疲惫之师不能用,待湘军来鄂而后反攻;汉阳一战,甘兴典部溃败于前,王隆中部又溃退于后,导致汉阳失陷,黄公恐不能自圆其说。”

 

  指责黄兴“汉阳败将”“常败将军”之声不绝于耳。黄兴自知兵败汉阳,不作辩驳。会上多数人反对黄兴的日本参谋萱野长知的意见,主张死守武昌。

 

  留学日本习海军的范腾霄力陈死守武昌之理由:“武昌为南北关键,一旦动摇,则四方瓦解。自武昌首义,东南响应,北方各省,亦多赞成,武昌关系全局,牵一发动全身。当此我方基础未固,敌拥重兵,首脑如有动摇,必将影响大局。目前围攻南京联军,十倍于敌,南京不日可下,勿须武军操刀;且武昌军力疲惫,不堪长途跋涉再战;援鄂友军,出发在途,人方助我,而我先自弃之,此为一失也。武昌距南京,千里之遥,粮匮草乏,士有饥色,不待我师之至南京而南京已下,即未下,而指挥之权谁属,意气之争难免,影响攻势,此二失也。重视腹心之南京,轻弃首脑之武昌,势必危及民国前途,民国存亡,在此一举,此三失也。长江天堑,敌难飞渡,若此不守,则上下声息不同,大事去矣,当请诸公深思。”

 

  宋教仁的意见也重在武昌:“自海通以来,长江门户洞开,航路畅行,又京汉铁路纵贯中国,而为水陆交通之中心者,厥为汉口。夫汉口,非武昌附属之一大商业地乎?左有龟山之险,右有鹦渚之胜,前枕大江,北带汉水,可以扼襄汉之肘,可以为荆郢之藩垣者,厥为汉阳,夫汉阳非武昌附属之大军事地乎?且武昌襟带吴楚,东下可以制长江之命脉,西上可以杜川湘之门户,又渡江北上,右可以扼山南之肩背,左可以捣中原之肘腋。昔者,朱元璋克武昌,遂因以荡乎荆湖,混一区宇;洪秀全屡得之而不能守,终使曾胡诸人遂成竖子之名。武昌为天下重,顾不甚欤!吾故曰:今日天下之形式,重在武昌也。”

 

  张振武等激烈反对弃武昌取南京,甚至拔剑说:“头可断,武昌不可弃,倘再有言退者,即杀之。”

 

  黄兴蒙受“汉阳败将”、“常败将军”之贬,心中甚感不快。孙武竟于此时通电诋毁黄兴,黄兴遂与日本参谋萱野长知于翌日黯然离汉,乘日本轮船赴上海,督促陈英士和于右任速起事。他表示等攻克南京后,即带北伐精兵二万来援武昌。

 

  武汉革命党领袖居正如此评价“汉阳败将”、“常败将军”道:“克强之功,不在守汉阳之孤城,而在其大无畏之精神,以未经训练之乌合残卒,含辛茹苦,抵抗冯国璋北洋熟练之雄师。”

 

  黄兴指挥汉阳保卫战,坚守汉阳二十多天,革命军近万名士兵在保卫汉口、汉阳的战斗中英勇献身。

 

  一个幸存的士兵为这些倒下的无名士兵写下了一段墓志铭:

 

  那些无名的士兵,

  他们死去,

  我们才能活着;

  他们将永远活着,

  我们将死去;

  他们朽腐着,

  我们还活着;

  他们将永远活着,

  我们将朽腐;

  他们伟大,

  是因为他们的不伟大;

  他们无名而不为人所知,

  无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敬!

 

  黄兴站立船尾,回望武汉三镇和一泻千里的长江之水,提笔赋《山虎令》:

 

  明月如霜照宝刀,

  壮士淹凶滔。

  男儿争斩单于首,

  祖龙一炬咸阳烧,

  偌大商场地尽焦。

  革命事,

  又丢抛,

  都付与鄂江潮。

 

  船行至镇江时正遇上日本好友宫崎寅藏从东京赶赴武汉助战,黄兴感动之余遂作一首七律赠宫崎寅藏:

 

  独立苍茫自咏诗,江湖侠气有谁知。

  千金结客浑闲事,一笑逢君在此时。

  浪把文章震流俗,果然意气是男儿。

  关山满目斜阳暮,匹马秋气何所之。

 

当日,黎元洪致电各省,恳请各省派海陆军兼程援鄂。湖北军政府外交次长王正廷吁请驻汉英美领事出面调停,提出停战十五天。

 

袁世凯利用攻陷汉阳的有利时机,暗中通过驻京英国领事朱尔典与湖北军政府议和,以逼迫清廷溥仪退位。朱尔典电授英驻汉总领事葛福斡旋议和。由于汉阳陷落,黎元洪通过葛福转告袁世凯,他准备接受君主立宪政府,而不再坚持共和政体。

 

二十八日,英国虑及到其在华商业方面的利益,由英驻京公使领事朱尔典(John Jordan)致电袁世凯,电文云:黎元洪提出停滞不战十五天,两军各自驻守营地。

 

当日,黎元洪任命蒋翊武为护理战时总司令官,设司令部于洪山宝通寺。

 

  梅傲雪所在童子军营设营地于湖北方言学堂,时打散的奋勇军、冲锋队、义勇军士兵都驻扎方言学堂。梅傲雪回到营中,众军士皆庆贺他大难不死,他换了干净的军服准备前去看望叔叔梅孤忠。忽听屋外鼓掌呐喊,他出到屋外,见众人围着两个小男孩,一个才十岁,一个十一岁,他们背着枪来到童子军营部要求入伍杀敌。众军士见状,有失声痛哭者,有欢呼鼓掌者。

 

  梅傲雪来到东厂口的桂梅斋,敲了半天门,可无人应门,他翻墙入内,门均已上锁。他料必叔叔已回乡里,遂又跳墙而出,正碰上一叔叔的邻居,邻居告诉他梅先生已回乡,临走时留话,若你兄弟俩都还活着,速寄书信回乡告安。梅傲雪只知昨日汉阳战事惨烈,对哥哥的生死一无所知。正欲离去时,却见梅傲霜寻来,两兄弟见面哭笑着抱成一团。两兄弟将各自经历细说一遍,皆庆幸大难不死,于是到邻居家借笔墨纸砚写书信回乡告安。

 

  “幸亏弟之吉言,吾得以保全性命。”

 

  “兄何出此言?”

 

  “弟有所不知,吾昨夜撤离汉阳时,黑夜中忽觉被人推了一把,四周却并无见人,吾想莫非撞见鬼乎?今日更衣时却见弟嘱吾随身所携之乌龟中弹,弹头仍卡在龟壳中。”

 

  梅傲霜说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只受伤的乌龟,那只乌龟的后腿被子弹打掉,弹头卡在两片龟壳中。

 

  “此事如此神奇,兄有神灵护佑也。”

 

  “此乃神龟,救吾一命,吾欲守信将其放生。”

 

  “宝通寺有放生池。”邻居插言道。

 

  “池于神龟,何其小也,如何畅游,吾愿放之于江中也。”

 

  “甚好。”

 

于是梅傲霜将其名字刻于龟壳之上,云:“神龟寿,黄州梅傲霜追云,辛亥年十月初八”。

 

兄弟俩来到长江边,梅傲霜对着乌龟跪下磕了一个头,将其放于长江的波涛之中,那乌龟似回头张望一下,渐游渐远。

 

是日,湖北军政府召开军事会议,将武昌划为三个防区,并致电各省呼吁派兵来援。各地均来电表示应援武昌。德国和俄国士兵部署汉口租界,保护租界安全。英国租界于汉口花楼街设置围墙,以庇护花楼街娼妓不受清军滋扰。

 

当日,清军在汉阳到处抄掠抢劫,遇有不服之市民皆以辑拿革命党之名义砍头枭首,剪掉辫子之男性尽皆屠杀。清廷传谕嘉奖,冯国璋因攻陷汉阳,赏二等男爵,赏攻克汉阳清军士兵银十万元。

 

  此时袁世凯的谋士王锡彤向其进言谓:“革命之气已盈海内,若再以兵力蹂之,后患方长。为袁公计,亦殊不值得。盖专制国之大臣,立不世之功,结果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为岳武穆,身死而国危;一为曹孟德,风利不得泊也。此二者非君杀臣,则臣杀君,将何以处袁公乎?”

 

  袁世凯深以为然。

 

  二十九日,英、法、德、日、俄之军舰于长江上一字排开巡弋,组成一道舰墙将南北两军隔开。黎元洪致电英国公使和驻汉口领事提议停战。袁世凯致电冯国璋,批示停战,并提出停战条款。

 

  冯国璋站在龟山遥望武昌,黄鹤楼近在眼前,通过望远镜他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对岸蛇山上的野炮,武昌是他志在必得的下一个目标。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一鼓作气再下武昌时,忽传袁世凯急电:“万急军密,汉口冯军统国璋赏号另颁,速停前进,违令者斩。”袁世凯的电文使正准备乘胜追击的冯国璋一头雾水。

 

  三十日,十一省代表二十二人聚集汉口英租界,公推谭人凤为议长,筹组中央临时政府,并公举湖北军政府为中央军政府。

 

  是日,袁世凯七次致电冯国璋停止进攻,电文曰:“不得汉阳,不足以夺民军之气;不失南京,不足以寒清军之胆”。冯国璋阅毕,不解停止进攻武昌的深意,于是前往袁世凯的行辕。

 

  袁世凯不等冯国璋开口抢先问道:“革命党一旦反攻过江,汝如何打算?”

 

  冯国璋见袁世凯问话怪异,便答道:“余只有精忠报国,不知有他。”

 

  “天下纷扰,汝不要太迂腐。倘时机到来,亦可酌情行事。”袁世凯试探道。

 

  “余意已决,无有其他。”

 

  袁世凯见冯国璋与自己宗旨不相谋合,不再多言。冯国璋回到自己的营中,却接袁世凯电报,调他入京统领禁卫军,又调段祺瑞到汉口接替冯国璋之职,他未领会他已成为南北议和的障碍。

 

  十二月一日,袁世凯命龟山上之清军炮轰武昌,以向湖北军政府施加压力。湖北军政府西楼中弹引起大火。是日下午,驻汉各国领事公推在汉万国商会会长盘恩渡江至洪山宝通寺革命军总司令部与革命军接洽议和事宜。孙武代表革命军出面与盘恩洽谈,议定停战条款五则,于十二月三日晨八时至六日晨八时,停战三日。

 

  十二月二日,苏浙沪革命联军攻克南京,消息传来武昌士气和民心大振。三日,各省代表于汉口英租界议决如袁世凯反正,即公举为大总统,并改设临时政府于南京。袁世凯与朱尔典共拟“续停战条款”四条,当日致电葛福转交湖北军政府。

 

  清廷致电袁世凯谓:“龟山大捷,汉口收复,宜乘胜渡江,武昌指日可下,为何既打胜仗,犹需停战言和?”

 

  袁世凯回电答:“汉口虽已收复,南京又告陷落。南京冲要,倍于武汉。党人势大,国人受其蛊惑,人心浮动,军心更形不稳。议和乃一时权宜之计,岂能忘恩于清室。”

 

此时清庭禁卫军统率良弼向隆裕太后密奏:“袁世凯拿下汉口汉阳,羽翼渐丰,若等其反戈一击,不如先发制人,非诛此人不可。”

 

  事关重大,隆裕太后也拿不定主意,于是召徐世昌商议。徐世昌唯唯诺诺,只是连连叩头不语。

 

  “徐世昌。”

 

  “臣在。”

 

  “为何不语?”

 

  “臣不敢言。”

 

  “恕你无罪。”

 

  “臣不忍言。”

 

  “不妨直言。”

 

  “臣不得不言。”

 

  “说!”隆裕太后见徐世昌慢条斯理,颇为不耐烦。

 

  “引虎自卫之话,臣已有言在先。现虎已入室,打得倒,固然乃社稷之福;若击之而不倒,虎要伤人,危险之至。愿太后熟思。倘有差错,悔无及矣!”

 

  隆裕听罢,召来良弼,嘱之:“不得妄动。”

 

  在英国驻京公使朱尔典和驻汉领事葛福的调停下,袁世凯内阁总理奏准以邮传大臣唐绍仪为议和专使,袁世凯遣杨度和杨士琦随唐绍仪一同前往议和。临行,袁世凯向杨度面授机宜:“对清廷,豪夺不如巧取;对革命党,角力不如斗智。”

 

  革命军方面,各省代表公举伍廷芳为议和专使。唐绍仪致电驻汉英领事,提议南北双方继续停战十五日。十一日,唐绍仪抵汉口,与英国领事葛福和湖北军政府特使王正廷会晤于汉口英租界,洽谈停战转为全国议和。

 

  十四日,唐绍仪一行乘英国军舰赴南京,与伍廷芳商谈全国议和。十八日,唐绍仪与伍廷芳于上海正式谈判议和;同时各省代表在南京开会,选举黎元洪为大元帅,黄兴为副元帅。

 

  上海公共租界南阳路“惜阴书舍”为前张之洞的总文案赵凤昌之私宅。赵凤昌与立宪派张謇和革命党人黄兴、宋教仁等交游甚厚。唐绍仪抵上海后,下榻英国商人李德立(E.S. Little)住宅,经英国总领事傅磊斯(E.A.Frases)引见,并通过赵凤昌的穿针引线与随他同来的杨度和杨士琦一起前往“惜阴书舍” 拜会立宪派张謇。

 

  杨度:“现在南北议和,不是革命党与大清皇帝议和,而是与袁项城议和。袁不想做曾国藩、李鸿章,公可传话与伍廷芳,革命党人切莫把袁逼上梁山。袁的问题解决了,革命也就成功了。”

 

  张謇:“革命党人都是亡命之徒,只知破坏而不知建设。今当务之急乃早日结束战争。”

 

  杨度:“我闻章太炎所谓‘革命军兴,革命党消。’一旦战争结束,革命党人必须退下台。”

 

  唐绍仪:“袁本人不反对共和制,只是因所处的地位不便公开表态。可以召开临时国会解决此问题,以减少北方反对议和的阻力。”

 

  杨度:“推翻满清,项城举手之劳即可兵不血刃,武戏文唱而大功告成。”

 

  张謇:“若袁逼清帝退位,我与章太炎定公推袁为总统。”

 

此时在湖南长沙,有一个青年正蹲在街边一边吃着清汤挂面一边看着报纸,除了一层红红的辣椒油飘在碗面,并无任何其他佐料就面。此青年读着报上的头条版面:

 

“厥功首功,武昌响,长沙应;今日何日,专制死,自由生。”

 

他亦为武昌起义的革命风云所激动,也投了革命军,他名叫毛泽东,这年正好十八岁。他听说汉口的街道很湿,必需穿雨鞋,于是还到一个驻扎在长沙城外的军队里的朋友那里借了一双雨鞋,准备奔赴汉口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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