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矢

肖传国2006年1月在European Urology上发了一篇关于其“反射弧”的综述论文，其中引用了他本人的一篇会议报告[25]，声称：

“截至2004年底，我院【指华中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对92名高反射性或无收缩性膀胱的脊髓损伤病人，行体神经-自主神经反射弧手术治疗，其中81人术后一年获得膀胱功能控制【即成功率为88%】[25]。……至今，我们已对110名脊髓脊膜膨出儿童安全地做了此手术[25]，一年随访成功率为87%，而最初【指2005年6月The Journal of Urology论文】报告的20例手术的成功率只有85%。……通过仅利用一半腰椎脊神经前根，左侧L4或L5术后运动功能的部分丧失这个唯一的手术并发症的发生率，已经从最初20例手术的25%戏剧地下降到5%，仅有轻微的、并且可恢复的肌肉无力[25]。”

本综述论文引用的会议报告[25]的数据，是本论文的立论基础。然而，这些数据是胡吹捏造的。

会议报告称，截止2004年底一年随访了92名脊髓损伤和110名脊髓脊膜膨出病人，即2003年底之前共做了202例手术。实际情况如何呢？2004年8月28日的华中科技大学协和医院党委宣传部的宣传材料称：“2000年至今……武汉协和医院治疗脊髓脊膜膨出患者62例”，其中两年随访20例、术后6－12个月21例、术后少于6个月21例。也就是说，2003年底之前实际只有40余例脊髓脊膜膨出病人，而肖传国在会议报告中吹成了110名。

另外，华中科技大学周报2006年3月总第205期新闻称：“截至目前，国内已开展‘人工反射弧’手术218例，有效率高达80%”。从2003年底到2006年3月的二年多时间，仅仅增加了16例手术，这可能吗？

而且，从新闻中的数据推算，有218*80%=174名“手术有效”病人。而从会议报告中的数据推算，三年多前居然已经有81+110*87%=177名“手术成功”病人。当年多出来的3个“成功”病人是怎么来的？何况还有后来增加的16例手术，难道16例全部失败？

此外，所谓“戏剧地下降到5%，且仅轻微的并且可恢复的肌肉无力”的手术并发症发生率谎言，早已被律师调查的手术效果统计数据揭穿，那就是论文发表之后、神源医院2006年8月开业后的病人的“致残率高达39%”。

显然，综述论文和会议报告中87%、88%的成功率和5%并发症发生率是胡吹的，病人人数是捏造的。特别其中的成功率数据登峰造极，为迄今为止最高，即便党委宣传部的宣传材料后来也只宣称“有效率高达80%”。当然，后来神源医院又吹上去，成了85%了。更有肖传国在美国的合作者Beaumont医院在2008年4月17日新闻发布稿中再次“转吹”近90%成功率（Chuan-Guo Xiao, M.D., reports an almost 90-percent success rate）。

可以推测，Beaumont医院为使手术试验获得批准必然要提供“学术”证据，因此其“转吹”的成功率、并发症发生率数据当然不会来自肖传国的口头吹嘘，而是来自其学术文章。Beaumont医院所谓近90%成功率以及“最近的技术发展已戏剧性地降低了这些并发症的发生率”（Recent changes in the surgical technique have dramatically decreased the incidence of these complications），均来自上述综述论文和会议报告。实际上，来自美国的几位人士参加了2005年7月的那次所谓“Th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f Urology”（原为《临床泌尿外科杂志》“第12届临床泌尿外科全国学术会议”，后改为“首届临床泌尿外科国际学术会议”，会前4天成了“首届临床泌尿外科杂志国际学术会议”）。从那开始，陆续有“包括美国专家在内的8名洋专家”参加肖传国开展的“国际学习班”，“目前仍有十几名外国专家排队等候学习，肖传国拟推动这一临床新技术在多国开展。”（见2006年3月7日武汉晚报）。

因此，正是这篇会议报告和综述论文中胡吹、捏造的数据成为国外“肖氏反射弧”手术试验的最根本的依据。

值得注意的是，肖传国的那篇会议报告只被其综述论文自引了一次。令人惊奇的是，尽管此会议论文集被文献数据库收录，作为“首届临床泌尿外科杂志国际学术会议”主办单位《临床泌尿外科杂志》主编的肖传国，他的那篇会议报告却不见踪影。难道肖传国的国外合作者Beaumont医院等，进行手术试验依靠的果真是肖传国的口头吹嘘？

附录：

【1】肖传国2006年在European Urology上发了一篇关于其“反射弧”的综述文章
CG Xiao. Reinnervation for Neurogenic Bladder: Historic Review and Introduction of a Somatic-Autonomic Reflex Pathway Procedure for Patients with Spinal Cord Injury or Spina Bifida. Eur Urol. 2006 Jan;49(1):22-8. Epub 2005 Nov 2.

By the end of 2004, a total of 92 SCI patients with hyper reflexic or acontractile bladder in our hospital have been treated with the somatic and autonomic reflex arc procedure and 81 of them regained bladder control one year postoperatively [25].
……
Up to date, we have performed the procedure for bladder and bowel control safely on 110 children with spina bifida [25]. The rate of success at the one year follow-up is 87%, compared to the 85% for the first 20 cases reported.

…Occurrence rate of partial loss of the left L4 or L5 motor function after surgery, the only complication for 25% of the first 20 cases, has been dramatically reduced to 5% with only slighter and recoverable muscular weakness by using only half of the lumbar ventral root [25].

[25] Xiao CG. A somatic-autonomic reflex pathway procedure for neurogenic bladder and bowel: results on 92 patients
with SCI and 110 children with spina bifida. In: Proceedings of th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f Urology; Shanghai, July 2-4, Shanghai, China; 2005.

【2】华中科技大学协和医院党委宣传部的宣传材料
又见2004年8月29日长江日报 http://www.cnhan.com/gb/content/2004-08/29/content_380330.htm
http://www.xys.org/forum/db/176/44.html
新技术助脊柱裂患儿“方便”
……2000年至今，武汉协和医院治疗脊髓脊膜膨出患者62例，绝大部分取得了显著效果。在术后已获系统随访两年以上的20例患者中，17例手术后 8－12月获得控尿和自主排尿功能……在其余42例中，已经进行尿动力学随访的21例（术后6－12个月），膀胱功能已改善者达71％，其余21例因术后时间少6于个月，正在恢复中。
华中科技大学协和医院党委宣传部
袁柏春 聂一钢撰稿
2004年8月28日

【3】华中科技大学周报2006年总第205期的新闻
http://weekly.hustnews.com/text/show.aspx?id=6428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eekly
华中科技大学周报（电子版）
协和医院“出口”外科技术
(2006年)总第205期 综合新闻
本报讯 1995年，在美国潜心攻关 10多年发明了“人工反射弧”的肖传国回到祖国，首次成功地为一批截瘫患者进行了神奇的“人工反射弧”手术，术后约一年患者获得了自我控制排尿功能。……截至目前，国内已开展“人工反射弧”手术218例，有效率高达80％。
『协和医院 彭晓兰 沈艳』

肖传国化名在论坛发帖，以小善善等个例试图反驳律师得到的“肖氏反射弧”无效的调查结果和中国新闻周刊的揭露报道：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还特别提到，希望能与海南患儿小善善取得联系。在记者接触的家长中不少都是因为看了有关他手术成功的报道，才来就诊的。而贾斌回答说：“他家电话前两年还通呢，现在不知为什么，我也打不通”。】

肖传国为此质问：“著名的病人小善善找不到了？”并以“百度一下，小善善的报道铺天盖地”作为反驳，并贴出一篇2009年初的报道。

其实，这篇报道及相关报道，正是“肖氏反射弧”虚假宣传的例证。在这篇新闻中，充当肖传国枪手的《南国都市报》记者称：“2008年12月 21日，本报记者再次给善善的父亲王亚伍打电话。电话一接通，还没有来得及报出姓名就被对方听出了声音。”枪手记者可以随时联络小善善家电话，神源医院专门负责随访的工作人员贾斌怎么就联系不上了呢？看来，肖传国要质问的，恰恰该是这个贾斌：“著名的病人小善善找不到了？”

小善善是郑州神源成立后由肖传国在2006年8月13日作的该医院第一个病人。河南和海南媒体在术前术后疯狂炒作，最离谱的是手术做完不到两个月，就在2006年10月12日河南日报狂吹“无影灯下的中国‘功夫’”，诈称“国外专家惊叹：小善善甩掉伴他四年的‘尿不湿’”。要知道，即便肖传国本人，也只敢宣称6到8个月后才会见效。

“肖氏反射弧”虚假宣传的例证绝非仅小善善一例。又如新华网河南频道2006年10月18日报道：“河南周口男孩阳阳……17日上午躺在郑州大学神经泌尿外科研究中心的无影灯下，接受我国创立的体神经‘嫁接’新术式，并从此甩掉了伴他4年的‘尿不湿’，恢复了正常的大小便排泄功能。”“肖氏弧”手术刚作完，枪手们就狂吹成功。能立竿见影，“肖氏弧”真是神了，怎能不让“国外专家惊叹”？

新华网河南频道的报道还称：“据郑州大学神经泌尿外科研究中心术后随访证实，这一新术式通过患者自己的体神经与内脏神经‘嫁接’，不仅让患者恢复了大小便功能，也使患者的性功能得以改善，基本达到了正常的生理状态。”2006 年8月1日才开张的“郑州大学神经泌尿外科研究中心”，2006年10月18日报道的“术后随访”，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另外，据枪手记者的相关报道，神源医院最初的病人“最小的8岁，最大的17岁，……这些病人年龄都偏小，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是跟着爸爸妈妈一起来的”。这些“年龄都偏小”的病童，居然“性功能得以改善”，这算是“肖氏弧”的奇迹吧？

肖传国们除了明目张胆地雇佣枪手记者胡吹以蒙骗招徕病人，还借院士申请材料不对公众公开而出具子虚乌有的治愈率假证明用于肖传国院士申报。那个院士申报假证明称：郑州大学神经泌尿外科研究中心，自2006年1月开始应用肖传国教授发明的“人工体神经－内脏神经反射弧”技术，治疗脊柱裂、脊髓脊膜膨出所致的神经原性膀胱患者117例，术后随访8个月以上60例，85％的患者大小便已恢复正常。方舟子揭露此假证明后，肖传国在网上发帖辩解道：“神源医院那应用证明的日期……这份证明材料在4月底最后上报审核时我发现日期不对，已改过来了。”2007年院士材料上报截止日期是4月30日。肖传国你改的是哪个日期？是证明出具日期2007年2月28日，还是神源医院早在2006年8月1日开张之前就“开始应用”反射弧的“2006年1月”？肖传国你怎么改日期才能凑出“术后随访8个月以上”？

肖传国显然还将同样的谎言撒向国外媒体和国外合作者。比如，国外媒体报道时，均指明85%治愈率为肖传国自称。又如，肖传国通过美国合作者之口欺骗来函询问的患者家长，称“在中国，此手术现为常规治疗手段，肖医生已经将此手术教给中国所有大医院的外科医生”、“中国医院天天都做这种手术”、并建议病人直接去中国找肖传国（见《肖传国吹牛成瘾谎言连篇两例》(XYS20090819)）。

肖传国本人、肖传国占30%股份的郑州神源医院、肖传国任主任的郑州大学神经泌尿外科研究中心、以及那种和肖传国同类的流氓记者，公开撒谎是他们的特长（肖传国的论坛帖子对本句有贡献）。肖传国们正是依靠治愈率85%等无耻谎言，从国内骗到国外、又从国外骗到国内。靠这些谎言，肖传国三次申请工程院或科学院院士；靠这些谎言，肖传国骗取了中国和美国分别数千万人民币和数百万美元科研资金；更为无耻的是，靠这些谎言，肖传国们蒙骗了两千多病人，从本已贫穷的病人手中骗取了约5千万元（按肖传国自称的“郑州两年做了1591个病人”和每人3万余元手术费用计算），同时又给病人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律师的调查结果无疑戳穿了肖传国们85%治愈率的谎言：“无效率高达73%、致残 率高达39%……没有一例成功，即成功率为零。”这几个简简单单的统计数据，其实正是投向肖传国、肖传国们以及“肖氏反射弧”的原子弹。

现在，肖传国们正继续扩大害人规模：神源医院并入郑州大学第四附属医院以“收治更多的病人”，据称上海也正在建立中心。这无疑会使更多无辜病人陷入充当“小白鼠”遭受身心伤害、同时又被骗取钱财的命运。

《战争与和平》有如下一段话：“如果不道德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可以形成一股力量的话，那么，正直的人也应该这样去做。”

面对疯狂无耻的肖传国们，面对已经受害和潜在受害的患者，我们应该怎么去做？

方舟子因揭露肖传国而遭受肖传国近10起恶意诉讼的纠缠，现在更面对肖传国“不惜用最歹毒的方式报仇”的疯狂威胁；彭剑等律师为患者调查而付出了辛勤劳动，同时又垫支了受害患者诉讼费用。

我们，作为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更作为新语丝、方舟子的支持者，所应该做的，就是团结起来，集众人之力共同捐款，以资助律师来支援那些拿起法律武器起诉肖传国们的患者。律师已经制造好《“肖氏反射弧”手术效果统计》原子弹。捐款资助，就是买架飞机把这颗原子弹运到法院上空，投向一帮谋财害人、丧尽天良的肖传国们的头上。

据《中国新闻周刊调查》报道：

在那份鉴定证书中，记者注意到，鉴定意见中还提到“这种患儿脊髓连续性并没中断，要建立人工反射弧支配膀胱必须牺牲一支正常体神经运动支及其功能，具有很大风险”。

肖氏弧鉴定证书中“具有很大风险”这一鉴定意见是首次披露。当年有所谓的“七名院士鉴定成果不留情面，肖传国‘国际领先’降为‘国际先进’”。不留情面之处，是“其原理分析尚需完善……相关学术论文也应充实”。看来是对“具有很大风险”留了很大情面。

肖传国以低劣谎言作出“解释”：

对于手术的这个隐患，肖传国的解释是“在最初的20例手术中，确实有四五个小孩出现了些问题，你是拆东墙补西墙嘛，主要是对下肢有一点点影响，感觉腿有些软。但现在，我们已经解决了，(手术)只用1/3根神经，最多1/2，一年后它就能全部恢复。这已不是个问题了。”
——这一描述与记者见到的郭资隆等患者的状况不相吻合。
“而且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我们也是写清楚的。”肖传国补充说。

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肖传国们写的是“我们已经解决了”、“这已不是个问题了”？是鉴定意见中的“具有很大风险”？还是律师调查到的高达39%的致残率？

肖昏们在继续扩大害人规模。

据《中国新闻周刊调查》报道：“一位知情者透露，‘郑州大学第四附属医院目前正准备申请三甲医院，神源医院的人员过去后，可以在那收治更多的病人’。”肖传国在网上宣称：“……主要中心放在上海，快啦。”（老搬 2009-10-30 23:18:35 ）”

受害者们和潜在的受害者们将会感激记者对骗局的揭露，以及彭剑等律师们所付出的无偿辛勤劳动。而我们所能做的，是为“扶助学术不端受害人专项基金”贡献一份力量，以鼓励受害者们站出来，使他们能够有机会获得补偿，同时造成社会影响，使更多的患者警惕，避免上当受骗、遭受经济损失和身心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