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在美国和加拿大的住久了的人都知道,这里虽然很富足,但在这里发大财也很难。原因不外乎法律完整且严密,没有空子可钻。靠体力劳动的人基本别想,开个餐馆或小店啥的小老板也多是惨淡经营。原来在中国常见的所谓‘体脑倒挂’基本没有见到过。前一阵子高科技热,造就了不少暴发富翁,高科技泡沫破灭后,很多新富伤痕累累,卖房子换车,好不凄惨。
所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加拿大石油业最近造就了一大批石油新贵,我的朋友和原来的同事,香港出生的上海人:董云,在过去的几年里,由负债累累变成了亿万富翁。关心加拿大经济或股票市场的可能都注意到了, 上个月有个叫DEER CREEK的卡尔加里油公司开始被法国道达尔(TATOL)国家油公司以13亿加币收购,上个星期,因为竞争对手出现,道达尔又把收购DEER CREEK的价格提到了16亿加元。而董云(以下简称 云,喊习惯了),拥有这个DEER CREEK公司近10%的股权。
我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因为在过去的三年里,我们公司不但是DEER CREEK的竞争对手,我还跟DEER CREEK的三个创始人都是同事,他们都先后被踢出了DEER CREEK。要不,他们现在会发得更大。
一切还得从上个世纪90年代末说起:
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就一直不景气的石油工业到96-99年到了谷底,当时油价跌倒了9美元一桶,卡尔加里(加拿大石油城)报纸上每天都充满了悲观的预测和关于油太多了的抱怨。98年秋有一天一个所谓权威机构的两个大专家发表谈话,说“在今后的25年里,不可能看到原油价格超过25美元。”话音未落,很多还在观望的大小油公司都开始几十几百地裁员,我也是在这个时候丢掉令我为之骄傲的工作的。那时整个卡尔加里真是人心惶惶,陰风粲粲,丢工作的人简直对重返石油业基本绝望,有工作的每天忧心忡忡,不知道那天裁员裁到自己头上。没眼光的油公司老板们拼命想卖掉所谓不良资产,这个时候,能从危机里看到机遇和挑战的,是真的英雄,云和他的两个伙伴,就是这个时候出手的。
云和他的两个伙伴看上的,是世界著名的最近炒得铁红的加拿大油砂。
说起加拿大油砂,很多不是行业内的朋友可能不熟悉。有必要做个简单介绍:在侏罗纪(对,就是那个产恐龙的年代)之前大约有3亿多年的时间内,加拿大西部还是一片开阔的浅海,连接西面的古太平洋,海浪,沙滩、众多的珊瑚礁加上螃蟹、大虾和好吃的鱼们应有尽有。3亿多年不是一个随便就能憧憬到底有多长的时间段,海洋里的浮游生物和其他能生油的生物也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知是何年了。巨厚的生物尸体层被埋藏起来,经过高温、高压和百万年、千万年岁月的洗礼,石油产生了。(有进一步兴趣的朋友可参照,《石油地质学》《地球化学》等)新生的石油是以轻质油为主,有的石油轻到跟水一样,无色透明的,直接就可以开飞机用。忍受不了压力的作用,石油会沿着任何可能的通道向压力低地方向流动,(学术上叫运移,英语里叫MIGRATE,移民?嘿嘿),碰到有空隙的低层,油们就会钻进去,藏在地层的小空隙里,如果没有新的通道,油就定居在某些有孔地层里,我们现在所谓找油就是找那里有能圈得住油的有孔隙的地层,然后在上面打井,油们一看有新的通道形成,欢喜得很,争先恐后往地面跑,上来才知道上当,不过已经晚了。被管线、油轮、火车、汽车运往各地,进入石化厂分崩离析,然后各部分该干啥干啥去了。
扯远了,回来再说油砂的形成,侏罗纪末,太平洋板块和北美板块彻底断开了,多少年做邻居积下的应力使他们之间发生了剧烈的碰撞。太平洋板块一头扎进北美板块之下,被北美板块就势压住,从此再无出头之日,现在所谓北美大陆的环太平洋地震带,就是它在下面不服,时不时试着反攻闹的。北美大陆也吃了不小的亏,原来的浅海,给挤出来个落基山来,这一运动石油们可受不了,不管是新生的还是已经在储集层定居的,来自西面的巨大压力使他们恐慌起来,仿佛一声令下“跑吧”,一起向东迁移,几百公里来到一个现在叫FORT MCMURRAY 的地方。
等油们到达FORT MCMURRAY 的时候,已经是白垩纪的末期了,在白垩纪早期,这个地区是一片海陆交互带,海平面上升时就是浅海,海平面下降时,从西面和南面高山地区来的河流带来大量沙子,沉积在这里。有的砂层竟达60米厚。白垩纪中后期海平面进一步上升,在沙子上头又盖了一层层浅海泥岩和细沙。
沙子层是石油的最爱,因为沙子颗粒之间,有着很多空隙,想象一下把一大下碎砖头堆在一起,中间肯定到处是缝缝洞洞。油们一见这么好的居住条件,全都一头扎进去,准备在“沙家浜”安家了。
一旦安顿下来,油们就开始进行内部调整了。在重力作用之下,原油里的轻组分如天然气等依然不安分,他们通过各种通道进到上部地层,形成天然气藏。更多的则直接到达地面,进入大气层,云深不知处了。
而白垩纪之后,加西盆地大幅抬升,含油砂层上部地层进一步被剥蚀掉,在北部地区甚至直接出露在地表或地面20米以下。更多轻组分从油层里溢散到大气层,跑掉的组分占了总油量的80%。只留下20%最重的胶謝x土で嗔粼谏安阒小U饩褪俏颐墙裉焖档挠蜕啊S蜕翱雌鹄淳拖笥昧で嗪偷纳匙樱裎颐切∈焙虺缘慕峥榈暮谏疤恰?
如果轻组分没有跑掉的话,这部分石油的储量可以说比整个中东加起来还要多。即便现在,加拿大目前技术下可从油砂里采出的储量也在3110亿桶,远高于沙特的2650亿桶。
这就是为什么说加拿大油砂是人类能源的希望。
这就是为什么说如果布什把打伊拉克的钱花在油砂上,可保美国200年不愁石油。
这就是为什么ALBERTA省长去年在中国夸口如果中国愿意投资加拿大油砂,他可保中国今后不愁石油。
可是在99年之前,只有少数大公司开始对油砂进行试采,只有极少数有识之士,了解油砂的价值(尽管喊得人多,真正了解价值的还是不多,现在虽大有好转,但美国\中国有关人士还是认识不深,以至行动依然缓慢!)
扯远了,云的两个伙伴贝尔和汤姆,就是最早真正了解油砂价值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既然这么多大侠关心油砂,索性把油砂说清楚再说别的。
油砂开采目前有两种方式:挖矿式开采和打井热采。
先说挖矿式开采,地表附近(70米以内)都可以挖开,然后用开掘机一下一下把油砂挖到传送带或大卡车上,运到洗砂厂,用加化学剂的热水把油洗下来,然后分离油水,把干净沙子填回去。
分离的油(沥青)中加入轻质原油,然后可以用管线等运往炼油化工厂。
没有到过现场的人是无法体会那个大机器的。光说运砂卡车,整个车身竟有2--3层楼高,司机要通过一个扶梯爬到驾驶室。一辆运砂车一次就能运油砂380吨。想象一下国内5吨的大解放,要76辆。
现在油砂工地是不许外来车辆入内的,其他小车顶上也得装上一种警灯式的闪光装置,不停的闪才行。据说几年前有一次有两个维修工人开车从矿场出来,中间其中一个车坏了,停下来修理,前面的哥们停在路边等他的朋友,这时候运砂车过来了,等车过去再看修车的朋友,连人带车跟路一样平了。
据统计,挖矿法生产的成本在13--27美元/桶。不同公司不一样。
比起挖矿法,打井热采更像其他石油工业采油方式,目前加拿大热采主要有两种(?其余均不是成熟又经济技术),蒸汽吞吐法和SAGD方法,两种方法原理差不多,都是把水加热成蒸汽,然后注入油层,然后用泵把熔化的稠油和热水一起抽出来,进分离器分离油水。分离的油(沥青)中加入轻质原油,然后可以用管线等运往炼油化工厂。
蒸汽吞吐法是用一口直井,先往油藏注水蒸汽,到一定时间油融化得差不多了,再用泵把油抽出来。然后再注蒸汽、再抽油,反复循环。
SAGD是Steam Assisted Gravity Drainage的缩写,意思是蒸汽加重力驱动,其特点是在油层里打两个上下平行的水平井,两口井之间的距离为5米,上面的水平井往油层注蒸汽,然后由蒸汽变成的热水和融化的稠油在重力作用下一起流入下面的生产井里,被泵抽到地面。
SAGD产量一般在500--2500桶/天,成本在8--20美元/桶。
云和他的两个伙伴,起先都在一个叫SCEPTRE工作。SCEPTRE是当时的加拿大十大油公司之一,后来(1996年)卖给了加拿大自然资源公司(CANADIAN NATRUAL RESOUCES LTD CNRL)
波尔是云的老板,主管采油技术部。波尔和云应该说是加拿大最好的石油工程师,SAGD从某种意义上说应该是波尔的发明,可惜的是作为油公司工程师,波尔的兴趣不在那里,SAGD最终由卡尔加里大学的一个教授巴特勒给上升成理论。巴特勒教授今年早期在卡尔加里去世,被舆为SAGD之父。
云不但懂技术,还非常懂经济评价。而经济评价技能是在加拿大做石油工程师的最必要技能之一,很多很好的中国新移民工程师由于不懂经济评价,只能做一些技术工作,耽误了往上升的机会,自己还气愤“不给机会、歧视”等等,我观察下来,其实不是这样。嘿嘿,又扯远了
汤姆是一个很好的油田现场工程师,既懂钻井,又懂生产操作,在当地有很好的人脉。96年SCEPTRE被卖掉后,三个人在新公司CNRL各干了不长的时间,由于受不CNRL的政治环境,又都先后在一年内辞职。
云后来告诉我,他自己在SCEPTRE时,代表公司跟其它油公司作了许多交易,发现对油田\油藏的不同理解,对未来油价走势的看法以及当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决定一项交易是否合适的关键。他说:“我发现公司因为我的正确建议做成了一笔又一笔赚钱的买卖,我经常思考:我何不自己干。”
说干就干,云找到波尔,波尔也正有同样想法,于是俩人一拍即和,成立DEER CREEKENERGY LTD公司。由于还缺一个负责现场人员,于是他们又去拉汤姆入伙。汤姆了解波尔和云的为人,二话不说也就入了DEER CREEK公司。
波尔任公司总裁,云和汤姆任副总裁。时间是1997年。
跟中国不同的是,在加拿大注册一个公司简直太容易了,注册一个私人公司用不了一上午时间,注册一个LTD(责任有限公司)也就是一两天的时间。而且,完全没有什么注册资金要求。
公司注册后就开始干事情,他们的政策是人弃我取,先用超乎想象的低价买了别人要废弃的一个小稠油油田,经过摆弄,达到每天20几桶的产量,刚好够付办公室租赁和维持费的。
云的太太在一家大公司上班,波尔多年来也颇有积蓄,汤姆有自己的农场,所以三个人在第一年里是都不拿工资的,算公司欠他们的。作为副总裁,云还要经常跑便宜商店卖办公用品,到批发商店买饮料。。。
公司虽小,三个人可没闲着,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油砂可是好东西,于是,他们开始打起油砂的主意。97年,世界原油价格落到新的低点,一般稠油都开始不赚钱了,更别提只能提炼沥青的油砂了。但加拿大的油砂矿区,基本控制在为数不多的几家大公司手里,这些公司后面往往有高人指点,而高人之所以为高人,是其有着别人没有的长期战略眼光。比如壳牌公司,从1945年就开始买断油砂矿区,比如世界第一大油公司艾克森公司,比如日本石油猪xx会社,比如那时的中国石油部,都从80年代起在加拿大就拥有油砂矿权。
有眼光好的,自然就有鼠目寸光的,TALISMAN公司就是其中一个,该公司也拥有一大片油砂矿区,但在当时的油价下,没有任何开采价值,而其在非洲苏丹发现的油田,高产不说,因为当地劳动力便宜,每桶成本不到3美元。油价即便低到5块也赚钱。要是我们有这么好的油田保着底,不缺钱,说啥我也不会卖掉油砂,可TALISMAN的经理不这么想。
1997年TALISMAN的总裁作了个至今后悔不已的决定,把公司油砂矿权用竞标形式卖掉(之所以如此说他们,是三个月前,在他们一寸油砂土地没有的情况下,公司副总裁竟然对记者发表长篇大论,大谈油砂开采技术不成熟,有风险。吃不到葡萄心理,教人喷饭)
消息传来,云等三人兴奋异常,他们知道机会来了。但钱在那里,三人把所有自己积蓄放在一起,也就两三百万,剩下怎么办?借!先是把公司一分钱一股抵给另外一家公司18%,然后又从银行借光公司能借的钱,然后的空缺,就是发动亲戚朋友了。
云的岳父母一边对云鼎力支持,拿出所有余钱,他的姐妹和一个兄弟也尽了全力,另一个兄弟认为风险太大,一分钱也没出。“……当时是考验人的时候”云说“…好多我的朋友,辗转听说我要办公司,主动把钱送上门来,还有一些平常走得很近的人,听说这个消息,立刻电话不接,碰见装看不见…”
经过一番周折,云他们把标定在一千四百万元,还真买上了。我们公司最近雇了一个油砂工程管理专家大卫,大卫在1997年时也代表一家中型公司参与了这个竞标。上个月DEER CREEK被卖掉时,大卫冲到我的办公室,脸色通红地对我说起当年的评估,“…没想到卖了这么高的价钱,当年我们投的是1350万,我劝他们(他的老板们)加到1450,他们说啥也不肯, 要不,我现在也不用上班了…”羡慕?悔恨?愤恨?…溢于言表。
云他们标到这块近120平方公里的土地后,很多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因为这块地西北面部分油砂埋藏仅有30-40米,只能挖矿方式开采,各位看官如果读了前面的1234,就知道这种方式非有巨雄厚资金不可实现,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潭。东南部分埋藏在50-110米地下,能不能用SAGD法开采?众说纷纭.
云和波尔不愧是加拿大最好的油藏工程师,坚信这块地可以用SAGD开采,为了给投资者信心,他们钻了一口SAGD试验井,开始试采,试采取得了巨大成功,每天日产量达到600桶。但成功是在工程上,98--99年,石油价格进入空前低迷状态,600桶油产量平均每天每桶刚好亏一块钱。这在大公司啥也不算,但对云他们确实是个沉重负担。另外,为了节省资金,很多野外工作都要自己干,夏天的FORT MCMURRAY,蚊子白天就成群结队出来吃人。云在一次野外测量时,心脏病突发,倒在灌木从中,幸亏另一边的汤姆发现及时,招来直升飞机,才幸免于难。
98--99到两千年是石油业最艰苦的阶段,但对云他们来说,艰苦还在后头,云他们趁着油价低迷,油砂无人看好的时候,用很少的钱,又进一步通过政府LAND SALE竟标到几块跟他们资产相连的土地。确定了公司的资产规模。
这么说吧,上个月初,在DEER CREEK北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块1平方英里(叫一个SECTION,2。65平方公里)的油砂勘探权出售,最后标到的公司出价是2360万加元的天价,这也就是大公司,很多小公司统共资产也没这么多,那么?出这么多钱他们买亏了么?当然没有,如果这片地底下的确有油砂的话(看起来毫无疑问),如果油砂平均25米厚(这个地区一般可能更厚)的话,油储量要在一亿桶以上。这样,买地花在每桶油上面的价钱仅为24分不到。
而云他们,买了好几个SECTION,才花了不到150万。
2000年,石油业百废俱兴,开始复苏,云他们却面临资金告罄境地,现在最迫切的是,找钱!
找钱?谈何容易,虽然北美被移民代理人和偷渡蛇头们形容得遍地是黄金,但每一分钱都不会从天上自己掉下来。风险基金倒是有,但没干过的是连们也摸不着。
一趟趟参见投资会,一趟趟跑多伦多、纽约、温哥华、伦敦,别人推出来的是正在逐渐热火起来的天然气,常规油项目,他们手里除了油砂还是油砂,油砂里的重稠油在北美有个小名叫沥青,沥青,立刻教人想起那铺在马路上的黑玩艺,自然是姥姥不喜舅舅不爱,几个月下来,真是一筹莫展。
中国有个成语,叫啥啥啥极了必反来着,也是放之N海而皆准的真理,N大于3。正当这个时候,有个叫约翰的人凑上前来,约翰是多伦多的一个千万富翁,平常日子就是投资石油股票赚钱玩儿,五十多岁,非常有风度,两年后在一次投资会上,云把我介绍给他时,还用汉语,(其实是老式上海话),给我强调一声, 约翰是他命里的“贵人”。约翰当时就我们公司提了好几个在我看来非常专业的问题,还一再感谢我使他澄清了很多概念,这是后话不提。
约翰给牵线介绍了一个纽约犹太人背景的财团。您也许会说其实美国绝大部分财团都是犹太背景,强调这个等于费话,其实不然。犹太人几千年来倍受压迫排挤杀害,到二次大战又几乎被法西斯纳粹灭绝,固然绝对是那帮坏人的千不该万不该,但跟这个民族的极端精明,甚至个别时候损人利己的民族性也不能说一点关系没有。
电影“钢琴师”里,在被押往死亡集中营的路上休息时,一个孩子还在人群里兜售巧克力,看得人眼泪汪汪。
我先后跟几个犹太人共过事,发现他们很多想法跟中国人太像了,只是比中国人更不要面子,义/利当前,绝大多数中国人要犹豫一下,然后才能半数以上奔利而去,犹太人会毫不犹豫,90%奔利而去。
吃他们的暗亏多了,有时就会更加同情巴勒斯坦人,有时甚至有更不好的想法,然后,就要及时打住,绝不能乱了立场!扯到那里去了,我也得打住了,清清脑子再续。
云和波尔到了纽约,很快就跟这财团取得联系,经过一番展示、论证、争论,成了,财团提供几千万资金,但要拥有公司过半的股份,(具体细节,始终没打听出来), 云他们虽然不情愿,但毕竟这是公司发展的契机,经历千辛万苦,如何舍得错过,跟成立不久的董事会一商量,就签约了。这已是2000年的事了。
钱来了,可以大干一番了,波尔是个善于计划的人,也是喜欢雷厉风行的人,(我后来跟他干,就因为这方面性格相同,合作尤其愉快。)他的计划刚刚完成,这边风云突变了。财团要求重组董事会,没办法,人家是大股东,于是从命,新的董事会成立了,财团的人占了微弱多数,第一次董事会就发生了冲突,财团这时也图穷匕首见了,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经营油公司的愿望和人手,他们之所以投资,就是要把公司包装后卖掉。云他们这时如同一盆子凉水浇头,可是已经晚了。
懂事会斗争开始了,云他们坚决不合作,财团即便人多也无计可施,这么僵持了半年多,波尔有点顶不住了,他接受了董事会的条件,把他拥有股份的一部分变线,只留5%左右,辞去总裁职务,离开公司。然后是汤姆,同样条件,离开公司。轮到云时,云的中国人柔韧劲上来了,我就是不屈服!
这个时候财团的人已经当了总裁,新上任的总裁,名叫格勒恩,格勒恩这个人心地狭窄,为人奸诈。我跟他见过多次,但仅有一次交谈,那是半年前一次油砂研讨会上的休息室里,他显然对我和我们公司有些了解,保持着想探点消息又警惕上当的态度。谈话因此也就变得不咸不淡。我故意问起他是否还想卖掉DEER CREEK,他一副受轻看的态度,说:“我们公司资金充足,前途光明,我绝不会卖掉公司”。
格勒恩当了总裁,就开始做云的工作,无奈此时云已经软硬不吃,俩人大吵几场以后就互相不说话,见面视而不见而已。格勒恩手下一人唱白脸,在当中传话。这样维持了几个月,格勒恩无计可施,便耍起无赖手段来,先命人切断云的办公室电话,停发云的工资,然后又把公司的锁换了,到这个时候,云想继续在公司呆下去已没有可能。
云就这么离开了DEER CREEK公司,但事情并没有完,他和波尔与汤姆从新凑到一块,因为3个人共同拥有公司的20%,依然能够阻碍公司被轻易卖掉。 同时,云还用两张大状把DEER CREEK告进了阿尔伯塔省法院,一是欺诈和虐待员工,一是讨要欠发工资。在当时油价还不很高,油砂价值依然有待公众认可的条件下,云的诉讼也使潜在的买家望而却步。保全了DEER CREEK不被低价卖掉。
离开了DEER CREEK,云首先要找地方安身,这时,波尔和汤姆已投靠了他们原来的老板,也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公司,云于是也在这个公司暂时安下身来。这是2002年初的事。
认识云时已经是2003年年初,那时候我还在加拿大石油公司工作,加拿大石油原来是个国家石油公司,虽然当时国家股份已经缩水到19%,可公司上下依然以国家公司自居,加上公司从80年代的18000人委缩到当时的4千人不到,留下来的个个是政治斗争精英,人人都特别善于排挤别人抬高自己,以便躲过下次裁员。
我进公司的第一天就感到环境是如此地熟悉,俨然回到故国公司的感觉。贪图近6位数的年薪和为大公司工作的虚荣,加上在此之前频繁换公司也确实累了,没想到一呆就是3年,2002年底,我呆得实在忍无可忍了,一心想换个工作。
正当和一家中型公司CT谈得只差最后换文签字的时候,忽然接到APEGGA(阿尔伯塔注册工程师、地质师、地球物理师协会)职业转换助理的电话,说是一家小公司E对我非常感兴趣,只是担心公司太小,我可能不愿意去,并提供了网址,让我上去看看再做决定。我去了一看,感到公司虽小,但很有前途,特别象我正要签约的CT公司的五年前情形。云的名子是用汉语拼音拼的,我想当然以为他是大陆人,于是怦然心动,找个借口推迟和CT签约,先接触一下再说。
和时任VP的波尔在一起用了两小时早餐,我深为波尔的风度和学识折服,俩人都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也迅速改变了主意,决定加盟波尔的团队,做他的勘探部主管。尽管对自己的职业水平充满信心,当时我还是有点奇怪为什么头次见面,波尔就对我这么个满嘴中国口音英语的外国人如此器重?
这个迷当我第二次面试见到云时部分得到解开,原来波尔有这么好一个华人工程师下属,我还知道了他们原来曾是DEER CREEK生意伙伴。我以为我知道谜底了,其实只是一半原因。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另一半谜底,原来跟我联系之前,云就告诉波尔曾经听他的朋友夸过我,并根据我的简历,根据他对中国的理解,把我的经历详细作了分析,认定我就是他们需要的人选。波尔和我的谈话证实了云对我的判断,后面的事自然顺理成章。
我就这么开始了在E公司的工作,毕竟我是第一次在国外做管理层位置。在开始时云给我的帮助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甚至帮助我赶走了一个不合作的白人下属,而那个人曾是波尔和他多年的朋友。当然我也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迅速调整了公司勘探开发方向,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把公司股票就从30分带到了一块五。这是闲话就此打住。
云在这个时候其实处于水深火热阶段,他基本上是五面作战,一方面E公司开始繁忙起来,一方面两场官司正在打,一方面要通过董事会斗争让格勒恩放弃卖掉公司的做法,还有一方面,是面对给他投资的亲戚朋友们。
云最难面对的,是当初把钱投给他的亲戚朋友,如今公司被人夺去,很多人是难以理解的,云的亲戚,特别是他岳父母方面,给了他坚定的支持。但确有一些其他人,本来就是冲利益去的,如今可能血本无归,如何能不着急。风言风语不说,有人打电话甚至当面诟责。云只好一一解释,慢慢忍下。
格勒恩卖不了公司,又不能啥都不干,那样没法向财团股民交代,只好捡起波尔和云的计划,雇了几个专家,一面把工程和打井进一步展开,一面紧锣密鼓准备让公司上市。波尔和云虽说依然愤恨财团的巧取豪夺,愤怒当年的计划被拖了近2年的时间。毕竟,公司上市能让他们手里的股票变现。
记得有一天,我和云一起正在一个餐馆吃午饭,过来一个华人跟他打招呼,云给我们作了简单介绍,看着那人一脸的感激奉承地笑着跟云用广东话叽哩呱啦聊了一通,我是一句也听不懂,那人走后,云说,那人投资了7万多,现在公司要上市了,可能翻50--100倍。“他现在高兴了,在这之前,他是当面骂我最凶的”。
公平地说,格勒恩还是对DEER CREEK上市出了大力的,公司在2004年8月上市了。上市价9。35, 赶上石油供不应求的大环境,虽然没有一桶产量,股票在半年后涨到17元。云在上市前曾威胁要把自己的股票低价倾销,把个格勒恩紧张得不轻,因为他的OPTION都是那个价位给的,这么一来,他就白辛苦了。后来大概考虑到还有其他人的利益,云没有那么做。
我们一起工作后,有一次我去复印机房,云正在复印他的打官司用的材料,他把其中一张股票纸给我看,并笑着自嘲废纸一张。我说,有一天,这会让你大富起来的。他哈哈大笑,说,但愿吧。根据云给我看过的资料,他的身价在公司上市当时就有半个亿。而道达尔购入DEER CREEK的价是一年多前上市价的3倍多。
波尔和汤姆也有钱了,虽然没有云那么多,他们也都身价千万。波尔和云先后从我们公司离开,我们都以为他们找地方享受生活去了,没想到,他们又自己成立了公司,还在去年末把位于DEER CREEK中间的一小块油砂(2。56平方公里)从政府招标中卖了下来。因为这块地的地理位置,单独开发没有经济价值,格勒恩的人原设想没有竞争者,给政府出价自然不高,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来。根据政府规定,石油开发方案必须得到相邻区块公司的认可。据说格勒恩脸都气绿了好几天。要知道,别人还好商量,大不了花高价再买下来,偏偏这俩人,根本就不缺钱。
故事基本到这儿就该结束了,道达尔的收购使云从负债累累变成了亿万富翁,也使当初相信他支持他的人赚得缸满囤流。尽管如此,云,波尔和我都深信,如果公司不被财团控制,会发展得比现在大得多。毕竟,公司有差不多40亿桶的地下可采储量。16个亿就买走了,一桶才卖了40加分。道达尔已开始为买回云和波尔的地进行谈判。
云的官司还在接着打,一来他不喜欢法国人得自负,二来最主要的,他要格勒恩的好看,虽然被告变成了道达尔,格勒恩还得出庭作证不是!?
一个好笑得事,云原来经常坐我的车回家,每次都夸我的车好,我原来以为他是让我高兴,没想到头几天碰见他,告诉我他也买了同样的牌子,我说,“那一定是S系列的吧”。他说,“不是,同样是E系列,同样四驱,同样颜色。”他的话让我高兴好几天,开起车来,竟有了亿万富翁的感觉。
冬天要来了,作为加拿大石油人,这是最忙的季节。我竟然没有像原来设想的一样,有时间把故事一气写完,写得更精采一些。在这里向河里爱看这个故事的大侠们道歉。感谢你们的鼓励,让我能终于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