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一个错真的就那么难?
16 03 2009年认一个错真的就那么难?
长假七天,在老婆家呆了四天,陪老丈人他们炒地皮。炒地皮的时候,打错了牌要罚分,这是一个规矩,但是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实际上这个现象在与别人打牌的时候一样存在),就是每一次他们任何一个人打错了牌,别人要罚他分的时候,虽然这分数最后是肯定罚的,但是一定要吵个面红耳赤,要么是下家还没出牌呢,要么就是自己没看清楚,等等等等。当我出错牌,要罚分的时候,哪怕我自己把分罚上去,他们也还都要调侃几句。后来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错了就是错了,吵那么多干什么呢,认一个错就这么难啊?
或者,这就是决不认错的顽强精神,中国人的传统之一。
余杰曾经对余秋雨穷追猛打,余秋雨你为什么不忏悔?实际上我们这个国家里需要忏悔的人太多太多,但是从来就没有见到谁出来忏悔,甚至是一个口头的道歉。为什么呢?那天在机场上班时看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布拉格之恋》),里面的主人公Tomash在与朋友们喝酒的时候说到Oedipus的杀父娶母,他虽然是不知情的,但是他不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他觉得对不起他的人民,所以他自杀了。但是那帮官僚们不同,虽然坏事做绝但是他们却认为自己是无辜的,最后Tomash说了一句:Morality has changed since the times of Odipus。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中国鲜见有人忏悔的原因吧。他们总以为自己是无辜的,是时代造成的,是文革把他们变成大义灭亲的小将,是日本人的罪行把他们变成打压同胞的爱国者。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所以也就没有人认错了。
但是他们是不是错的呢?我想这不难判断。有很多原本“正确”的东西现在已经被承认不过是些讽刺,是些笑话,虽然从深层次上来说是个民族的悲哀,比如说那一颗颗的亩产数万斤的卫星;有一些原本深入人心的东西正在被逐步改变,而这些,虽然是在走向正确,走向进步,但却是很令人不快,甚至令人害怕的东西,比如说我们党的一些历史问题。我们自己的历史书在编撰的时候是完全按照意识形态的标准去编写的,所以随着时代的进步,其中的漏洞正不断显现,但我们的学生们始终还是在继承着这些错误。举一些具体的例子吧,以前如文革大跃进什么的就不说了,说些近的:新疆克拉玛依的那场大火,可曾引起反思什么人的反思,为良心道歉?年年月月天天的矿难,可有一个官出来为自己的渎职道歉?阜阳的奶粉案,那个市长居然还不想辞职;那一场非典闹剧,捂出来的毒疮,可有人为自己的错误决断,为那些枉死的人道歉?李金华的审计报告,多少机构黑幕重重,可有人为私吞的巨额公款道歉?每年多少贪官外逃,多少资产外流,可有人为管理失职道歉?
海关网上的论坛其实是一个社会的缩影,在这里可以清楚地折射整个社会的面貌。大部分人在这里是不言不语的,这当中有博学的人,不屑卷进世俗,是出世而活的人;有平常的人,不愿卷进是非,是明哲保身的人。在辩论的两派中,一派是挑刺的,找碴的,专和政府“过不去”的“汉奸”,虽然他们挑的刺找的碴都是确确实实,但是他们总被认为别有用心。还有一派就是威风八面的“爱国者”们,他们从来不看汉奸们挑的刺,找的碴,仅仅因为“汉奸”们和政府“过不去”,就狂扣帽子,口诛笔伐。这些人在现实中都可以找到。在这个论坛上,与别人辩论,如果我错了,我会道歉,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但是迄今为止,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爱国者”们会为他们的污言秽语道歉,似乎那些是理所当然的。
有一个词语叫护短,是人之常情,但是需要有一个度。对小孩的教育不能太护短,那样会纵容坏习惯。对于一个国家,如果也总是处处护短,那么这些“短”就会越来越“长”,直到酿成大祸,三年的“自然灾害”死了多少人?那是小“短”的累积,震惊全世界的非典也是前车之鉴。
我们不希望总是看到总理在矿井下流泪,不希望看到北京南站东庄那些奄奄待毙的上访者,不希望看到那些警察们的演习假想敌居然是我们“当家作主”的“人民”……我们希望看到我们的领导可以站出来说一句我为了什么而向大家道歉,我愿意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我引咎辞职!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就是一个民族正视自己的错误的开始。当德国总理下跪时,我们用他和拒绝承认侵略的日本人相比,那我们可不可以用他来和自己相比?他甚至是为了他的先人而道歉,但是我们何时才能为了自己的错误而道歉?
认错,不是什么羞耻。但是,中国人哪,认错,真的就那么难?
二00五年八月
写在痛心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