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场投票到邮寄投票
美国传统的投票方式是在选举日去投票站投票。美国的选举日定在11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之后的星期二，也就是11月的第一个星期二，但除掉11月1日。所以每年的选举日是不一样的，最早在11月2日，最晚在11月8日，也就是说，选举日是11月2日到11月8日的某一天。
这是19世纪就定下来的。当时美国还是农业社会，选民以农民为主，这样规定是为了给农民提供方便，让他们更容易来投票。为什么定在11月上旬呢？因为秋收已经完成，农忙结束了才有空投票。如果定得晚一点，到11月中旬、下旬有些地方就下雪了，出门不方便，所以定在11月上旬是最合适的。
那么，定在哪一天呢？定在周末是不行的，因为当时美国人星期天上午都要到教堂做礼拜，没法让他们去投票。定在星期一也不行，因为投票站设在郡政府所在地，都在城镇，而农民住在农村，有的离城镇比较远，又没有汽车，出门要靠走路或者坐马车，速度比较慢，当天未必能够赶到，所以定在星期二是最合适的。星期天做完礼拜，星期一动身去郡政府所在地，可能要走一天路，到了以后过一夜，第二天再去投票。还可以趁机去赶集，把自己种的农产品拿到城镇去卖。为什么要把11月1日排除掉呢？因为每月第一天是农民和小商贩结账的日子，11月1日要把10月份的账结清，那一天不好让他们出来投票。所以，做这样的规定，完全就是为农民的方便着想的。
后来美国实现了工业化、城市化，农民占选民的比例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是上班族，都在城市，这个规定对于他们反而不方便。星期二不是节假日，要上班，上班时间去投票就必须请假。也可以不请假，有些投票站会开到晚上七、八点，可以下班后再去投票，但那是交通高峰期，就要挤交通了。而且在人口比较密集的地方，投票的人很多，要排长队，有时候一排就是几个小时，很多人就懒得去投票了。所以美国的投票率在西方国家中一向是最低的。
有人想到做一些改变，吸引人们出来投票。比如有议员提出把选举日规定为全国假日，上班族不用请假就可以出来投票，非常方便。但是共和党不愿意，这种法案就没能通过。共和党不仅不愿意吸引人们来投票，反而还要想办法打压投票，比如减少大城市人口密集地方的投票站，投票的队伍越排越长，大家就更不愿意出来投票了。为什么共和党要这么干呢？因为城市的上班族，特别是大城市的上班族是普遍支持民主党的，所以共和党不愿意提供方便让他们出来投票。共和党的基本盘是农民、乡村和郊区居民，以及老人，这些人是不受影响的，所以共和党一直要打压选民投票。
于是就有人想到了推广邮寄投票。邮寄投票本来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以前也有，因为海外也有美国公民，驻军、驻外的人只能是邮寄投票。如果在美国国内，选举日那天有事没法去投票，比如要出差、旅游，可以申请缺席投票。所谓的缺席投票就是邮寄投票。邮寄投票给人们提供了投票的方便，吸引人们投票，从而增加投票率。有些州就扩大邮寄投票，寄给所有的选民，让他们有一个选择，选择把选票寄回来，或者不寄回选票，而是选举日到投票站去投票。现在美国有几个州已经普遍实行邮寄选票的制度。最先这么干的是科罗拉多州、犹他州、亚利桑那州。加州直到2020年由于疫情的原因才开始普遍实行邮寄投票。
本来对于邮寄投票没啥争议，引起争议是从川普开始的。2020年大选川普预感到自己会败选，要找一个台阶下，就开始攻击美国的投票制度。既攻击投票站现场投票，也攻击邮寄投票。他攻击现场投票就说投票机器有问题，会篡改投票的结果（这当然是谣言）；他攻击邮寄投票就说邮寄投票靠不住，容易作弊。其实他本人一直都是邮寄投票。
邮寄投票有两方面因素可能会出问题。第一个方面是有人冒充投票，比如选票寄错了。因为选票是根据选民登记时的地址寄的，如果这个选民搬走了，却没有更新邮寄地址，选票就寄到别人手里了，别人就有可能冒充他把选票寄回去。或者选票被别人偷了又寄出去。
为了防止冒充投票，美国采取的解决办法是，选民要在寄回来的选票信封上签名，再跟选民登记时系统保存的签名核对笔迹。核对的方式各地不一样，有些地方采取机器自动核对，如果机器核对不符，再由人工核对。加州的人工核对是由受过训练的工作人员进行的。也有一些州是由义工核对。科罗拉多要求核对签名的人必须一个是民主党、一个是共和党，两个人都认为符合才算通过。如果两人有不同意见，就找第三个人核对。签名符合了再拆开信封点票，所以就很慢了。
第二个可能的漏洞是本来有效的选票不被计入。比如某张选票投的候选人跟核对人不是同一个党，核对人会不会故意不算这张选票？这个漏洞其实是不存在的。因为签名是签在信封上的，是先核对签名，签名通过才能把信封拆开来点选票，所以在核对签名的时候不知道这张选票是投给谁的。但是，邮寄选票会偏向民主党，以前有很多选票因为签名不符就不算，如果大面积不算，对民主党是不利的。
后来想到一个办法：如果签名不符或者忘了签名，这张选票也不能说无效就丢掉，而是要跟投票人联系，打电话、发email，或者寄信，让他来纠正，或者到投票站核对身份，或者寄回来一张宣誓书，宣誓说这张票是自己投的，重新签名核对。总之，有一个修正的程序在确保每一张选票都能被记入，这样速度就更慢了。
另外，每一张选票上都有一个编号，选民把选票寄出后，可以根据号码上网去查自己的选票有没有被收到、收到以后有没有被计入。所以，邮寄选票实际上是相当保险的。当然，个别的作弊是有可能的，即使在投票站投票，也有可能冒充投票，只不过发生的可能性非常低，如果投票作弊被发现了，就是联邦重罪，很少有人会去冒这个险。而且个别的作弊对选举的结果也不会有影响。总体而言，邮寄投票是非常安全的，唯一的问题是点票比较慢。
虽然邮寄投票很安全，但由于被川普和共和党妖魔化了，搞得共和党的选民普遍不愿意邮寄投票，即使收到了选票也不愿意寄回去，宁愿选举日那天去投票站投票。而民主党的选民则认为邮寄投票很安全，不用担心；并且不用挤交通、排长队，非常方便，所以喜欢邮寄投票。这就导致了一种特殊的现象：选举日到投票站投票的选民偏向于共和党，而邮寄投票大大地偏向于民主党。
等大选日的投票结束就开始开票，因为最先开出来的是投票站和农村投票的结果，这些都偏向共和党，所以在竞争比较激烈的选举当中，刚开票的一段时间往往是共和党候选人领先。后面开始慢慢地算邮寄的选票，民主党的票数就会越来越多，因为这些选票都是大大偏向于民主党的。这样一来，原本落后的民主党候选人就会慢慢赶上来，甚至反超。
比如2020年总统选举，在最激烈的宾州就出现了这种情况：一开始是川普领先，后面因为点的都是邮寄的投票，特别是费城的邮寄投票绝大部分都是投给拜登的，所以拜登的票数就慢慢赶上来，最终超过了，川普就嚷嚷这是作弊。在快要被赶上的时候，川普就喊停止点票。
2022年中期选举在一些选举中也出现了这种情况，比如内华达州参议员的选举就是这样的。一开始也是共和党候选人领先，然后民主党候选人慢慢往上赶。我当时就说，这个选举结果会非常接近，不管谁赢，都只会差一点点。最后是民主党候选人赢了，的确只超了一点点。
一反超，共和党就说是邮寄选票作弊。他们也不想想，即使后面开出来的票偏向民主党，如果差距太大，也是赶不上的。比如内华达州的州长选举就是这样的。民主党的候选人是现任州长，他就一直没反超，虽然差距越来越小，到最后还是没能够反超，还是输了。州长的选举和参议员的选举是在同一张选票上，并没有分开选，说参议员的选举作弊，为什么州长的选举就不是作弊，就没有反超？这纯粹就是共和党不认输，满地打滚乱找理由，怪到邮寄选票舞弊了，是非常荒唐可笑的。
2022.11.21.录制
2024.10.21.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