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意婆

28 09 2009年

我生命的头十六年,大部分是在宛平路295弄17号度过的。所有的童年记忆,都跟那栋房子是分不开的。房子里面住着三个外婆,小时候学说话,大外婆比较凶,大家让我叫她“凶外婆”,用上海童语说出来,就是“凶婆啊”。第二个外婆,因为上海话“二”的发音是“昵”,我叫她“昵婆啊”,第三个外婆,叫“还有一个婆啊”,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把前面的四个字用上海话连续发出来,就变成了“意婆啊”。这些称呼,一直用到今天。

最溺爱我的是意婆。我犯错误受到别的外婆责备的时候,她总是站出来保护我。在生活上,她对我的照顾最多。那时候还没有洗衣机,基本上都是意婆帮我洗衣服。从小我一直跟意婆睡一张床,夏天热的时候,她帮我搧扇子。文革结束落实政策补发了工资,她想买几样东西,其中一样,就是给我买一件当时最时髦的拉链衫。

意婆是幼儿园老师,经常有家长送来紧俏的票。比如说挪威钢琴家访问上海的独奏音乐会的票子,还有类似的很难弄到的电影票,戏票,我都有份。

我小时候丢三拉四,作业和学习用品常找不到。只要问意婆,她总是知道在哪里。她幽默地说:“我是你的书童,你找不到东西,就问书童好了。”。我女儿现在也找不到东西,每每来问我,都要被我骂一顿:“找不到活该,谁让你记性那么坏,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时候家里有一台九寸的黑白电视机,意婆说她能把黑白电视变成彩色的。有一天放学回家后,我真的看到了彩色电视。意婆在屏幕上贴了一张彩色玻璃纸,上面一条是蓝色的,中间黄色,下面绿色。那时候娱乐活动比较少,除了革命样板戏以外,意婆最喜欢听李双江的男高音独唱《我爱五指山》。

意婆的思想是非常进步的。她一直教育我们要做对社会有益的事情,经常讲战争时期的艰难生活,告诉我们和平来之不易。她一生献给了教育事业,一直在为社会做贡献,帮助别人,为下一代做了一个榜样。

Sunday May 27, 2007



ZT 异国巧遇陈诚大公子 文/黎方夏

27 09 2009年

母亲与陈诚夫人谭祥孩提时一起玩耍,非常要好,长大后各自成了家, 成为莫逆之交。在国共决战前夕谭祥随陈诚准备去台湾时曾力邀母亲同行,终因子女太多婉言推辞。新中国成立后母亲因这一层关系参加了上海市政协学习小组。

 

关于这一层关系的故事还得从头说起。母亲吕迪华的父亲呂苾筹与谭延闿共事廿年,辗转南北,从未离须臾。在谭氏为孙中山所召,任广州大本营秘书长之前无论在青岛、上海、南京两家不是一墙之隔相邻而居便是合住一处大宅。因此两家子女的童年曾生活在一起,她们长大成人自然都成了好朋友。母亲和祥姨(谭、吕两家既是世交又是姻亲故以此称谓)志趣相近因此过从较密。祥姨初抵台湾与母亲尚有书信往来,直至国民党退守台湾后,则音讯全无。

 

1989年上海市政协将谭祥逝世的消息告知母亲,当即拟就唁电准备拍给祥姨长子陈履安。跑邮局事我便揽来,但无法获得确切的台湾地址是个大问题。陈履安时任经济部长,只得发至经济部。当时大陆台湾邮电不通,思南路邮局虽受理台湾的电报业务,其实是由香港转发。该电报最后是否送到他手中则不得而知。即使陈履安收到也会因政务在身不便联系。有去无回,一件心事并未因此了却,不免使老人感觉非常失落。此举虽以个人名义悼念,实则是一件政治任务。

在谭祥逝世一周年之际母亲为抒发思念之情特与父亲(上海文史馆前馆员黎叔平)共同完成一篇追思悼念之文。其中除了倾诉离别愁情外还述及谭、吕两家儿童大军(有时谭氏侄辈也参加进来)生活情景。男女孩童最多时约有卄人左右。由年长的大哥谭伯羽(谭氏长子)组织大家读文习字、游戏、甚至体育活动,这是上世纪廿年代两个家族儿辈童年生活的真实写照,非常生动又有意义。因不知怎样才能使对方亲自收到,无奈只得暂时束之高阁,谁知这一搁竟然就是廿年。父母亲先后去世,我在整理他们遗物时发现这篇纸张已经泛黄褶皱的祭文,总觉得不应让它就这样沉睡故纸堆中,但一时也没有其他具体设想;后来我在整理叔父遗著《文史消闲录》时便把它收集在该书附录中。

 

2008年暑假最近一次赴美探望住在马里兰州的大儿子一家,闲来无事常去Rockville图书馆消磨时间。某日,在一份华文报纸上见到一则消息:《台湾前监察院长陈履安来罗市(Rockville)举行人生哲学讲座》,会场就设在我常去的图书馆。此则新闻使我眼前顿时一亮。因我有意无意中将直至赴美前夕才成书的《文史消闲录》带去了几本。对我来说这个极佳机会犹如从天而降。我立即电话预约参加此次讲座的入场券。由于演讲者是一位大人物,那天会场布置庄重,人气甚旺,座无虚席,气氛相当热烈。与会者大部分为台湾人士。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选择后排就座。因是有备而来,等演讲一结束,我快步抢先走到陈履安面前自报家门。这样一个来自大陆的人又跟他套近乎,当时对他来说有些唐突。但听我讲得很真切,他才慢慢回过神来,并接过收录了《悼念表妹谭祥》一文的册子和我预先写好的一封信。这时求见者已排成长队,我便匆匆结束这次谈话。我们合影后互留地址、电话,他说自己常去上海,以后有机会见面再作详谈。

 

我将父母所撰写的此文亲手交给祥姨之子,虽然是偶然的机会然而了却了父母生前的愿望,对我来说则是人生最为快慰的事中非常难忘的一件。有时,机会需要刻意去寻求、去争取,有时又会鬼使神差在冥冥之中悄悄地来到你身边,就像陈履安飘然而至这样。当然,这跟我把此事时时挂在心头也不无关系。

 

陈履安出身显赫家庭,自己又曾是一位高官,甚至竞选过总统,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一派学者风度、儒雅可亲、演讲时自始至终面带微笑,身着一件极其普通的白色衬衫,毫无将门之子的傲气。一则因为他研究佛学多年,对世事看得澹薄,另外跟他父母家教甚严也密不可分。我们家里曾藏有一帧他们小时候的全家照片,父亲陈诚一身戎装,母亲穿着淡雅朴素。男孩子一律白布衬衫,女孩子则是淡青竹布过膝长衫,不论男孩、女孩脚上穿的都是白底黑布鞋。(此照文革中撕毁)由此亦可追寻到他是受到了传统家庭教育的影响。虽然时代不同,政治环境不同,这一现象也值得我们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