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那边是东方, 海这边也是东方

30 07 2009年

刚刚接到《海那边是东方》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唯一能想到的,是一篇抒情散文。我不擅长写抒情散文,所以畏难情绪油然而生。仔细琢磨这个题目以后,觉得它的意思很丰富,可以写成各种题材。所以我决定还是用我最熟悉的题材来写。也就是说,用一个游离于现实与虚构之间的故事来开头。

刚来美国的时候,被先生带去见一个早来两年的女士,她居高临下地问我:“怎么样,喜欢西方吗?”

我不喜欢她的傲慢,回答她:“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我觉得世界各地都一样。西方和东方,对我来讲,没有分别。”

从此她恨我,跟先生说过:“你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  ‘那个作家 ’,作家满嘴都是谎言。”

出国十多年,只是在94年回去过一次,有人问:你想家吗?

如果摆酷,我会说:不想。

扪心自问,还是有一点点想。

我到美国来以后,住的都是沿海城市,对于漂洋过海的人,每每思乡之时,就要到海边凝望。住在美国西岸的时候,我必须要向西看,才是中国的方向,住在东岸的时候,朝着海,只能向东,那么海那边,就是英国和法国。

从此东西方是相对的这个概念,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刚到美国来的时候,碰到一点点有文化的美国人,张口闭口就是孔夫子语录,教授上课,用孙子兵法当教科书,当时我自己既没读过孔子,也没读过孙子,当教授说推荐一个中国人写的:the Art of War 时,边上的美国同学问我:是本什么书?我尴尬地摇头。

回国时就买了一套书回来,有《道德经》,《庄子》,《四书》,《墨子》,《诗经》,《周易》,《楚辞》,《黄帝内经》,《孙子兵法》,中英文对照的,在家里研读。这是我在美国最大的消遣。

在中国时,身临其境,对中国文化的了解甚少,东方哲学思想对我来讲,是个模糊的概念,来到西方回头一看,东方文化的璀灿,光彩夺目地显示在我面前。

西方思想的源泉,是古希腊。古希腊的思想,主要是基于逻辑演绎和辩证方法,当然这样的方法也可以建立比较完整的系统,揭示一些比较深刻的道理。但是这些体系跟中国古代思想家老子,孔子的体系相比,就稍稍有点逊色了。

老子提出“道”这个概念,在深度和广度上来讲,都超出了古希腊哲学中的各种类似的概念。而且老子的人生哲学,也是在西方没有任何可以相提并论的,象“道” ,“阴” , “阳” 还有“风水” ,已经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词汇,这并不是一种偶然,而是因为这些概念填补了西方思想的空白。

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位白人电脑权威被采访,电视台主持人在采访快结束时问他:“我们都知道您是当今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现在我给你出个难题,您认为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是谁?”

那位权威问到:“有没有任何时间或地理上的限制呢?”

主持人答:“没有。没有国家和历史阶段的限制。你的答案可以是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人。”

电脑权威说:“那你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容易回答了,最聪明的人当然是老子了。我们美国人念这个名字听起来象老祖,但正确发音应该是老子。”

主持人有点茫然,这个答案显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上去他好像期待的答案应该是耶稣. 基督,亚理士多德,尼奥拉多达分其,苏格拉底,哥白尼之类的。

我不用思念东方了,因为东方早就被搬到西方。
柳蝉
November 22, 2003 5:46AM 一稿
November 23, 2003 10:46 AM二稿



等待

30 07 2009年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相思真的是一种病。

在他突然从人间蒸发后,她的心,每一天都酸酸地在流泪,喃喃地呻吟:“Please don’t leave me along, Please!”

一个几乎是每天朝夕相处的人,一句话也没有,就这样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无音无讯,即使她有勇气,也有能力去找,地球那么大,她也不知道从那一点开始,如何开始。她一度想象他在某个大洋的对岸,她想象自己跳进大洋里,一路游啊,游啊,一直游到岸的那一边,然后上岸,逢人就打听他的消息。:“你见过一个背着画笔和画架的年轻男人吗?这么瘦,这么高。”

“可是,我不会游泳呀?怎么办呢?”这个问题一度困扰着她,仿佛只要她会游泳,她就可以整装出发去寻他了。

她每天都在盼望他的只言片语,哪怕是一封没有地址的平安信。邮差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她甚至没有勇气自己去取信。他走的时候是暑假的开始,她已经不记得他们为什么小事争执起来,然后他就消失了。她从此以后就不想起床,每天她都非等了邮差来,等着家人把信取回来,她的期望变成失望后,才懒懒地起床吃早饭,然后就开始了又一轮的等待。心情好的时候她会端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等,看见邮差远远地过来,她就象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溜烟地跑回家,央求弟弟们去拿信。

渐渐的她就病了,病得连端小凳子坐在门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每天只躺在床上,没有力气起来。在邮差没有来的时候,她连说一句话,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她的老父亲每天忧心地帮她拿了信后才去上班,好在他是学校的教授,没有坐班。她每天只跟家人说一句话:“有信吗?”等听到:“没有”,她掉转头就去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的还是醒着。总之睡着比醒着好,因为睡着时还有机会梦见他。而醒着,没有他的日子是那样可怕。

在他消失以后,他的缺点也随着他一起消失了,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她才知道自己是那样的爱他,这个爱是如此地深,以至于没有他真的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到了开学她仍然没有起床,于是父亲只好帮她办了休学。他们也曾去求过医,可是治疗相思病的药方,从古到今,除了那个被相思的人突然出现,还有别的什么好方子吗?

可是那个人,那个人究竟在哪里呢?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那个念头第一次出现时她吓了一大跳。:“会不会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她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不可能,决无可能。”

就这样她又躺了半年,到了年底快过节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床了,仿佛她不是睡了半年而是只睡了一夜。有一天,她就这样起床了。起床后她没有等邮差,她收拾收拾,出门去了。

她起床出门就去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公园,“我可以给你画一幅素描吗?”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当这一天,她沉睡半年以后出门的第一天,又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楞了一下,难道他一直就在这公园等她,从来也没有到任何地方去,这半年,就这样白白地睡了吗?

她抬头一看,原来不是他,唉,怎么可能呢?他去了地球的另一边。她后悔地理一直没有学好,以至于至今也没有搞清他到底去了地球的哪一边。

又是一个背着画笔跟画架的年轻男人,一样的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这个公园在美院附近,如诗如画一般的风景,吸引了很多美院的学生就近来写生。而象她这样的如诗如画一般的美丽女人,特别是睡了半年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飘逸,使得她看上去更加不象尘世间的俗人。

她静静地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一言不发,年轻的画家不知道她是现实还是梦,匆匆架起画架,试图抓住这瞬间的美丽。

这幅画很深刻地画出了她沉睡半年,远离尘世的脱俗。画完后她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似的。画家兴奋不已,小心翼翼地把完成的作品端到画中人面前,她看了一眼,心里想:“如果这幅画是他画的,那么他也不用漂洋过海地讨生活了。因为一定可以画出一幅旷世绝作。”

当你花去五年的时间,等待着海市蜃楼梦幻成真,把心里的宫殿一砖一瓦地建造成一间可以和她在里面舒适地度过后半生的“家”,你可曾想过,她,是否知道你的宏伟计划,是否有耐心地等待你去实现,是否有信心地等待一个空中模模糊糊的海市蜃楼慢慢地变成一个可以居住的“家”。一个女人,有几个五年的青春,可以消耗在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等待上呢?

“没有房子,成什么家。”当初只不过是她的一句气话。可是,没有人的房子,也不能把它叫作“家”的。

其实,家,只要有两个人,一个可以放下一张床的空间,是可以慢慢地建起来的。而两个人共同建造一个家的酸甜苦辣,正是一个家不可缺少的调味料。

你曾经在哪儿读过,一个巨富的年轻人,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一栋豪宅里面。因为每一个想来当豪宅女主人的,他都不知道她是爱上豪宅,还是爱上豪宅里的人。

“我们的情况是不同的。”你固执地想,“我们是先相爱,再有豪宅的。”

你没有想到的是,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变成望夫石的,况且,在你还没有成为“夫”的时候。

如今,你就象那个巨富的年轻人一样,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一栋海市蜃楼里面。因为本来应该住在豪宅里的女主人,现在正住在某一个弄堂的阁楼里过着她的小日子。而每一个想来当豪宅女主人的,你也不知道她是爱上豪宅,还是爱上豪宅里的人。

柳蝉December 23, 2001 9:23AM 



美国的《商业周刊》

30 07 2009年

《商业周刊》是美国很有名的杂志,我因为对商业感兴趣,一直订这本杂志。它让我吃的最大一次苦头,就是直到亚洲出事之前,还在劝我买进亚洲股。在亚洲出事之后,它一再地推波助澜,不停地说亚洲完蛋了,我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我听它的鬼话买回来的亚洲股票一跌再跌。

想靠《商业周刊》发财大概是无门了,每次《商业周刊》一到,总看到某某股票一月之内涨了百分之多少,我急的大跳脚,那赶紧买行不行?不行,《商业周刊》说,涨得太多,不能买了。再说我的钱全跌在亚洲,也拿不出钱去买。

道琼涨到六千点时,《商业周刊》惊慌失措,大叫不得了了,马上就要大跌一千点。结果现在涨到九千点也没大跌。亚洲倒台,欧洲涨了,又让去买欧洲。还能听吗?

不过也不能对《商业周刊》太挑剔,从它那里,还是能知道一些大公司合并的消息。可惜知道时已经合并好了,不然合并前买股票,说不定能发一笔。

我看想发财,还是得象中国那些退休的老太婆,每天端个小板凳,坐在股票市场里,两眼盯紧荧光屏,涨落心中有数。

柳蝉 1997



电 脑

30 07 2009年

我为什么对电脑一直有恐惧感,自我心理分析,找出了原因。

几年前经过哈佛的大白楼,突然从楼上扔下一台电脑,差点砸在我的头上.想必这人被电脑气疯了,电脑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一个原因,电脑不能保值,买了后总耽心它跌价。技术发展太快了,一年以后,不论你原始投资多少,统统可能变成零,多可惜呀。

可电脑的用途越来越大,终于走进了我的家门。

买电脑本来是为了写作方便,可买前一个月忙着做市场调查,一个字没写,什么”晨一篇夜一篇”的写作计划彻底泡汤,我还自我安慰:休假,休假。

买了电脑近月,依然一个字没写,倒读了很多,我还没有中文软件,只好继续休假。

全家三个可以够得到键盘的人轮番上机作战,阿蜜玩 Jump Start(儿童教育游戏 〕,老公玩牌,老婆看中文电子杂志。阿昵还太小,在边上急的团团乱转。

全家腰酸背疼,疲惫不堪,阿蜜上学天天迟到,夫妻俩见不到面,电脑好象第三者插足,有时打错一个指令,电脑肯定是要耍脾气的,有时明明对的,它也不工作,我气的对先生大叫:”快点叫它Shut Up.”这还不解气,还要加上一句:”明明是Shut Up,它偏偏说是Shut Down.”
1997



相思本是无奈的

30 07 2009年

她再也没有想到,在最后的那个学期,她最终晚节不保,打破了4.0的GPA。更糟糕的是,她爱上了教授。

湫,这是她给教授取的中文名字,她每天都在心里轻轻呼叫的名字。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不该来的爱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相信他也是喜欢她的,临别时,她忍不住找了个借口去他的办公室。这一次他们谈了很多,他问:“你一毕业就匆匆回中国去,是不是有什么家庭的原因?”然后他看了一眼她的结婚戒指,说:“我看出来你是结了婚的,是不是因为这个回国?”。她点点头,他然后也摸了一下他的结婚戒指,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也是结了婚的,我是去年夏天结婚的。”

“恭喜你。我很喜欢你的结婚戒指。” 她心想:我也要去换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戒指。

“你知道,你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我是希望你能留下来继续读博士的。”

“我知道,可是……”

当然是最好的学生了,她不知道湫这一生,会不会知道这“最好的学生”后面的代价。她为了做他的作业,三天三夜没有睡觉,放弃了其它所有的功课,为什么?她自己也没有答案。不知道是因为爱情拼命地做他的作业,还是因为做他的作业产生了爱情。

她买好了机票,就要回国。她不知道今生今世,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见到湫,这个让她在美国的最后一个学期每天魂牵梦萦的男人。她存下了跟湫通过的每一封EMAIL,甚至湫写给全班同学的EMAIL,她也一字不漏地保留着。她在美国最后的几天,是一个人孤独地守着电脑,读着湫的EMAIL度过的。

“我就要去度假,不能参加你们的毕业典礼。”

“我理解。”她从侧面了解到,湫的夫人是他读博士的同学,也是个教授,在外地教书。他们也是夫妻分居的。一放假,当然是要夫妻团聚。

在最后的几天,她固执地满街去找湫带的那种结婚戒指,她也想过,如果真的能找到,她是买一只,还是买两只?

她最终也没有找到戒指,惆怅地上了飞机,她不知道湫现在在哪里,她只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在地球的另一端等她。而湫,那永远是笑的弯弯的向上翘的嘴角,也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了。
December 19, 2001 5:05AM



理发

30 07 2009年

很多中国人在国内也许也是蜜罐里泡大的,花钱大手大脚不在话下,可一到美国,立刻把钱看得重于泰山,过的日子奇省无比。

且不说有些在国内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在美国的垃圾筒里捡到过几次“宝贝”后就对垃圾筒迷恋不已,还有些人在yard sale花几块钱买了人家的旧衣服旧家俱后就开始在周末疯狂地逛yard sale。单说理发,在国内谁不是理发店的常客,可人还没到美国,就知道得带上一套理发工具。

在理发技术上中国人的勤劳勇敢,聪明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至,在初级阶段,头被剪得一个洞一个洞的也敢照样上班逛街,美国人的一句幽默:“I like your hair”显然被当作夸赞。反正美国人见多不怪,同胞在大受鼓舞之下技术突飞猛进,大多数人不久即具有起码是理发师徒弟的水平,并且为此非常自豪。

1997



黎安妮

28 07 2009年

黎安妮今年一岁半,体重却有65磅,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爱她,尽管大家都觉得她太馋,应该减肥。

我带一岁半的黎安妮去打预防针,安妮见了陌生人非常紧张,赫得全身发抖,医生说,她这样很不正常,她得了焦虑症,你得让她吃抗焦虑药。

于是我拿到一张处方,药的名字叫Zoloft。

我去CVS给安妮抓药,药剂师问:黎安妮有医疗保险吗?没有的话,药费是350刀。

刚刚付掉300多块钱的门诊费,想想肯定被这城里的医生狠宰了一刀,因为在乡下只要100多块。没好气的说:我是有医疗保险的,但是黎安妮没有,你有便宜的药吗?越便宜越好,我要最便宜的。

药剂师看了我一眼,转身时小声嘀咕:天下还有这样狠心的母亲。

我说:我听见了。你应该说:天下还有这样狠心的继母才对,因为黎安妮是一只狗。你只管拿最便宜的药出来配,我现在被黎安妮,黎幸运,黎龟贝搞得一贫如洗。

药拿回来了,我猜黎安妮因为有65磅,所以可以吃人药,而黎幸运,黎龟贝据说吃了人药会死,要配特殊的猫药,是因为她们只有两磅。

黎安妮来的时候,我被告诉她是纯种的,后来给一专家看了,说:这绝对不是她妈跟她爸生的,她妈一定有外遇,安妮是私生子,永远不可能有纯种的后代了,而且,安妮的基因有问题,会有些行为障碍。

专家的鉴定对我来说是严重的打击。买了房子后,常常发愁没有零花钱,我的同事,黎安妮的前继母贝丽雅说:养狗!我家贝玛莎刚刚生了六只小狗,每只可以卖1500块钱。

我说:太好了,给我两只,一公一母,让他们结婚生子,也算第二收入。

贝丽雅说:你真是老外!还学生物的呢,兄弟姐妹是不能结婚的你不懂呀!

我说:连狗也不能结呀?

贝丽雅:狗不是跟人一样? 近亲结婚会有遗传病的,只有坏的配种人才会让兄弟姐妹结婚卖了骗人呢。你不如把安妮拿去,给她找个老公就可以赚钱了。

于是贝安妮改名叫黎安妮,她生不出纯种的狗,得了焦虑症,要长期服用Zoloft。我不仅没零花钱,连每星期二十块的停车费也得省了。



关于猫的对话

28 07 2009年

阿昵最近坦白了一件事,她小时候总是泡在邻居安妮家,是因为安妮有一只猫。

我们搬了家后,安妮的猫看不到了,阿昵在家附近发现一个宠物店,叫做“野东西”,野东西里有很多猫呀,狗呀,老鼠呀,金鱼呀之类的宠物,她就去问野东西的店主,能不能让她在店里打工,一小时一毛钱。店主问她:“你几岁了?”阿妮说:“我八岁了。”店主说:“再等八年吧。”阿昵说:“那我不要工资行吗?”店主说:“那也得等四年。”

于是阿昵每天就缠着我,要去野东西看看动物。阿昵是个动物保护者,在她姐姐和她堂弟尖声狂叫追赶街上的鸟的时候,她跟在后面大骂他们俩:“不许追!如果你是鸟,你喜欢这样被追吗?”

阿昵说:“妈妈,我想养个宠物,你说是养猫呢,还是养狗呢?我做不了决定,要不养一只猫,一只狗。”

我大叫一声:“谁说要养宠物的?养你还养不过来呢。”

“那我现在要去野东西看看。”

一路走她一路叹气:“唉,要是现在就有十二岁就好了。”

我和先生只好轮流值班带她去逛野东西。有一次我正在大世界买菜,先生打电话来:“阿昵在野东西看中了一只白猫。你能来看看吗?”

我说:“下星期吧,饿坏了,要回家烧饭了,等下还有客人要来呢。”

下个星期先生出差,自然是我带阿昵去逛野东西。

一进门,她看中的白猫居然被人买走了,剩下几只黑猫,阿昵胆子小,怕黑猫。一转头,看到一只小黄猫,孤独无助地趴在那里,阿昵说:“我要这只,你看她多可怜呀。”

我一看,小猫骨瘦如柴,黄黄的倒是很可爱,我问野东西的老板:“我先生不在家,能不能帮我留着,等他回家看了后再做决定。”

老板说:“不可以。”

我问:“那下次什么时候还会有猫?”

老板说:“猫的生育期要过去了,再有猫得等明年三月。”

我看着那只小黄猫,一冲动:“那好吧,就这只了。”

六个星期大的小猫就这样被我们抱回家了,当然,抱猫的时候在野东西也抱了一堆猫食,猫厕所,猫玩具,猫家具,猫笼子。

阿昵给她的猫起个名字叫“幸运儿”,她自己当了猫妈妈,还邀请姐姐跟她共同当猫妈妈,姐姐说:“我宁可当猫阿姨。”

我呢,就当了猫奶奶。

晚上先生打电话回家,我不敢提猫的事,七扯八拉一通后,他问:“今天去过野东西了吗?”

我说:“去过了。”

他说:“猫是不是已经进门了?”

我说:“猫不仅进了门,猫生了病,猛打喷嚏,鼻涕流了一脸,眼泪汪汪地在哭呢,不知道是不是在发高烧,我得带猫去看急诊。

幸运儿生了很重的病,需要抢救。到了这个地步,总不能把幸运儿扔掉。

医生倒是个好人,这个医生很有意思,姓念起来跟“猫”同音,是个名副其实的猫医生。猫医生医道高超,把幸运儿活着还给了我。

幸运儿回家后不吃不喝,不停地打喷嚏,鼻涕糊了一脸,连眼睛都糊住了。猫奶奶用棉花球沾了水一点一点地给她洗脸。

慢慢得,幸运儿好转起来,在猫爷爷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吃饭了。

她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等猫爷爷。猫爷爷说:“你看她在跟我networking(交际)呢。”

我刚刚上完四天的networking课,每天灌输猫爷爷networking的概念,想不到他跟猫network上了。

幸运儿跟猫爷爷的networking是相当成功的,成功到猫奶奶有点儿吃醋.

猫奶奶看见幸运儿爬在猫爷爷的脖子里,在猫爷爷脸上亲呀,啃呀,酸溜溜地说:“到底是个女猫,还是喜欢男的。”

猫爷爷说:“不是了,她是公平对待,不是刚刚在你脖子里爬过吗?”

猫奶奶去浴室洗澡,爷爷说:“不是刚刚洗过吗?怎么又洗了?”

猫奶奶不好意思地说:“刚被猫亲过了。”

都说猫是个孤独的动物,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有一天我们全家出门,先生说忘记带钱包,回去拿。还好我不放心跟着他回去了,因为我看见幸运儿赫然站在门外,东张西望地看花花世界呢。猫爷爷显然是一无所知,我赶紧把幸运儿抱回家,教育了猫爷爷一通。

我想幸运儿平时一个猫在家,是不是很寂寞,要不要再给她找个兄弟姐妹。

自从我们同学知道我从店里买了只杂种病猫后,我就成了有名的特大傻瓜。理察得很热心地提供了他的韩国太太帮我去找野东西理论。据说韩国太太每吵必胜,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我说算了吧,人家野东西柜台前写得明明白白:“活物出门,概不负责。”还有什么好吵的。不过呢,我要去野东西,告诉他们,他们卖了一只病猫给我。顺便看看能不能给幸运儿找个妹妹。最好他们良心发现,赔我一只猫。

一进门,就看到两只漂亮的要命的小猫,正在兴奋地玩球,上串下跳的。我家的幸运儿也有很多玩具,却从来不会玩。

一打听,漂亮猫比幸运儿要贵一倍。

我把要告诉他们卖病猫的事忘了,问:“为什么这个要那么贵?”

店主说:“这个猫不同的,这是纯种猫,生下来第一天就得到很好的照顾。”

我问:“那我的猫呢?”

他说:“你的猫生下来就被遗弃的,是有人捡来了给我们的。”

我这才知道我的幸运儿出生贫寒,曾经有过悲惨的童年。”

我说:“你好意思,把捡来的猫卖给我。”

他说:“我们收的是护理费,她来的时候快死了,我们喂她牛奶喝呢。”

我说:“我带她回家她也快死了,我们去看了急诊呢。”

他说:“你不带她回家我们只好给她打针送她走了”

我说:“我还要个猫,这纯种猫怎么养?”

他说:“纯种猫嘛,你要经常给她理发,她们还喜欢抓家具。。”

说话间,一个贵夫人进来,二话没说,买走了一只贵族猫。

我想,贵族猫进了门,我们家的幸运儿不是要成为女佣人了。

店主说:“你要猫,过两个星期来吧,那时还有野猫送来,便宜卖给你。”

第二天我正在床上睡懒觉,听到床下西西苏苏地有声音。我吓一跳,忙问先生:“是动物还是人?”先生说:“幸运儿了。”

我低头一看,幸运儿正爬在我的衣服上,跃跃欲试地要往床上跳。先生说:“你抱她上来了。”

我说:“这怎么可以,万一她在我的关键部位抓一吧,岂不要害得我休养好多天。”

先生说:“幸运儿不是那样的人。”

我说:“费话,她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因为她是一只猫嘛。”

幸运儿终于被抱上了床。

先生发现幸运儿不会叫,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原来是只哑巴猫。”他突然啪地拍了一巴掌:“还好,不聋。否则就跟你一样了。”

“你看她整天闷闷不乐的,会不会得了抑郁症?我要去问问有没有猫心理医生。”

“傻瓜,难到猫心理医生可以跟猫讲话吗?对了,你早晨不要跟幸运儿讲那么多话,把我吵醒了。你跟她唠叨那么多,她听得懂吗?还是找你的朋友要点儿抗抑郁的药给她吃吧。”

“不可以,上次好在没给她吃板兰根,猫医生说猫不能吃人药,会死的。”



三藩行

27 07 2009年

二月九日 星期一

出租车来的时候,我的箱子还没有关起来。突然想起来忘了衬衫,抓了三件揉成一团,塞进箱子慌慌张张地出了门。到了旧金山一看,居然把该带的都带齐了,没有拉下重要东西。

从机场到市中心,遇上位三蕃市“的哥”,一路上跟我控诉他的苦难生活,一整天,他在机场排第三百多号,直到下午,我是他今天的第一个生意。到了我租的公寓,表上显示五十块钱,他说:“你给我六十行吗?”

我被他的悲惨故事感染,给了他三张二十块的票子没眨一下眼。晚上见到阿茹的母亲提起三蕃市的哥的遭遇,她说她住得比还我远,也就花了三十九块。

预定房子没有仔细了解,一进门后感觉就不好。五楼居然没有电梯,我得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拎上去,拎到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几乎虚脱。洗完澡,环顾着装备齐全,富有情调的陌地新居,不觉感到一阵寂寞和凄凉。赶紧先给阿茹打了个电话,她比我早到一星期。她正要下班,约好了去公司找她,顺便认认门。

跟阿茹去买了张月票时,才发现这座城市的公共交通都有个奇怪的名字。公共汽车,这里叫MUNI。还有BART,类似中国的轻轨,还有地铁,电车,旅游快线。顿时弄得我坠入云里雾里。跟着阿茹搭上公交去她家,一路上我就琢磨着如何能返回来。阿茹说,先不急习惯这些,今天她租了辆车,可以送我回家。

到了她家才发现,她租来的车没有了,非法停车,被拖走了。我只好一个人走回家,如同鬼子陷进高家庄马家河子的地道阵里,晕头转向地走了几个小时,晚上九点钟才找到自己的新居。新居临近第六街,据说是旧金山最坏的一条街。

穿街走巷间会突然冒出很多人,还对我怪叫。虽没太听懂他们在叫什么,总不会是什么好话。别人教过我,身陷此境我必须装酷,一手插兜,一边吹口哨,还得用纯正的黑人语调说:“what’s up  man?”。可这会儿这套武功秘籍我没敢用,不由自主地撒腿就跑。多亏我以前创过六十米的校记录,那个记录至今没有人破。今天虽然背了一只大包,三五个毛贼估计还是追不上我。好不容易跑到家门口,冲进去锁死门,呼吃呼吃地喘了半个小时的气,这才想起来晚饭没有吃过。

半夜四点我被饿醒,默默地环视这间价格菲然,设备完善,布置得典雅舒适的LOFT(阁楼型公寓),里面住着却是饥肠碌碌,辗转无眠的我,不免又添些无奈的感叹。

 

二月十日 星期二

今天去工作地报到,因为还没搞清这里的公共汽车,我只好一路走着上班。好在清晨时那些街头的流浪汉还在熟睡。我从他们的床边坦然而过,没有惊慌。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公司,老板还没来。秘书克里丝小姐把我带到老板的办公室,一路走一路说,老板原来是一个临窗的大办公室,后来来了个实习老板,她主动让出自己的办公室,现在她的办公室很小。真是幸运,又碰到一个好老板。她见到我后,就问我介不介意她边吃早饭边跟我聊。我看着她的早饭,差点流出口水。因怕第一天上班迟到,我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现在我早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背。

老板瑾看看我,问:“要不要分你一点?”  

我饿得实在是顾不上什么礼貌,就不客气地说:“那就一点点好了,我吃得不多。”  

瑾把她的面包扯下了一大半递给我,我狼吞虎咽地塞进了肚皮,这下脑子总算能转动起来,听清她在跟我说什么。

喘息未定,被老板拉去开了一个会,原来公司要搬到一个新楼里,计划了十年,总算在2005年末要搬,各部门主管每个月要开一次搬家会,商议如何划分领地。老板今天代表本部门主管去参加,借机也把我带去介绍给各大部门的主管。

新楼的设计十分现代,运用了所有能运用的高科技,我暗自想,要是05年我能来这分到块领地该多好。

中午跟阿茹出去吃饭,公司门口有一家日本餐馆。进去一看,午餐都是二十块以上。阿茹因为那辆车被拖,连拖带罚的没了两百多块,只点了一份三块五的汤。我说你干脆别点了,我的汤就给你吧。我点一个大份的,猛吃猛喝一顿,花去三十大刀。

下午又被瑾带到另一个会上,这次总算见了本部门的主管贝,他们说了一下午业务,可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据说天黑以后,在六街一带的流浪汉们定时到我家门口上班,召开丐邦大会。我下班出了大楼,眼见天色已晚,顾不上吃晚饭,先飞奔回家。锁死门后,看看表才六点半。漫漫长夜,没吃没喝没人没网没电视剧,不知道将如何度过。

给我的高中同学,一百万富翁打电话,是他老婆接,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他的高中同学某某某。听见我同学在背景里说:我不能跟她讲话! 一会儿他老婆来说,他因为明天要出差,破夹克 (Project)   没做好,要等到周四回来以后才能跟我讲话。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弯区人民生活中的艰难困苦,一位快二十年没见面的同学,而且还是百万富翁,竟然会这么吝惜他的五分钟,而不肯出来打个招呼。

最后一个认识的,在湾区的熟人就算小周了。本来真不想再麻烦他,没办法,还得打电话过去。不巧,周科学家正在为人类的进步而呕心沥血呢,他大讲了一通男女瘦瘦不亲,胖胖亦不亲的大道理后,拒绝见面,挂断了电话。

我倒不是非见小周不可。先生在出门前吩咐过:“你这次去旧金山,有机会去见见你那救命恩人,请他吃顿饭,好好谢谢他,因为他救的不仅是你,他救了我们全家,我不能想象,两个女儿,在没有母亲的情况下成长。”

我这人,用先生的话说,就是一根筋,转不过弯来。就象十五年前认识他的时候,我总感觉到这就是我等的那个人,上帝造我,是因为有他。可是他偏偏是个独身主义者,不肯娶我。我年轻的时候,虽然没有沉鱼落雁之貌,但年轻就是美,估计努把力傍个大款什么的还是小有希望的。无奈一根筋,不能转弯,认准就是他了,管他是不是独身主义,愿不愿意娶妻,最后非嫁给了他。

夫言妻从,所以我迫切地想见小周,完成先生交待的任务。要不整天想着这事,不能释怀。

被小周断然拒绝见面,怅茫若失,只好于电视为伴,正好在放 Beaches, 这部电影我家里有收藏,看了无数遍。故事讲的是两个小女孩在海滩边上认识结为好友。其后,一个成了歌星,一个成了律师,婚姻均不幸。律师在怀孕的时候发现丈夫外遇,独自生下女儿,后又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临终前只好把女儿托付给歌星。

电影故事中女律师临终托女的情节最为感人。它使我联想起去年此时,我也得了不治之症。病危中我把两个女儿叫到床前,艰难万分地向她们解释妈妈因为得了很严重的病,不能看着她们长大了。因为“独身主义”的爸爸在短期内找到一个新妈妈的可能性很小,我绝对放心不下。如今要她们选择,是找一户好人家领养,还是跟着爸爸过苦日子。当时母女三人万般无助,抱头痛哭。绝望之中,我曾深深地自责,早知今日,还不如不生她们,或者在生下后就送人领养。如今这样半大不小,孩子要失去母亲,将来没有人保护和照料,如何健康长大?那种身陷绝境,骨肉欲离,寸肠欲断的那份人生悲楚,只有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才可能体会得到是什么滋味。倘若当时我一撒手,电影里的故事不就成了又一个人间悲剧?我本来是个不配结婚的人,偏偏要与命运抗争,不仅结婚,还要生子,如今命运终是抗不过,连累世上我最爱的人,无端承受痛苦。

 

二月十一日 星期三

昨夜那部令人伤感的电影,竟然淌尽了我一整夜的眼水。清晨还得红肿着双眼去上班,涂了很厚的粉还是遮不住。遮得住遮不住到在其次,有谁能够理解和分担我内心苦楚?没有答案,也没来得及再细想。

今日无会,可以上网发E。告诉王非,我需要一些 Contact Info。王非一秒钟之后打电话来,我对他说这地方不好,街上有流浪汉,毒品交易犯和流莺,我想回家。王非哈哈大笑,拿我打趣说你平时打扮性感,不要被当成了流莺。我气得大骂,你的阶级感情到哪里去了?

狂发了一堆E,瑾拿来两本书让我读。天啊,法律巨著,我如何读得下去?

到了个新单位,不敢提早下班,等到读了半本法律书才走出公司。流浪汉,毒犯,流莺的上班时间又到了。我匆匆在公司门口的药店里买了两包方便面,在流浪汉,毒品交易犯,流莺们的夹道欢呼声中,惊恐万状地一路小跑冲回家。 

二月十二日 星期四

今天终于见到三位领导,开了个会,问我希望如何安排在这里的工作。

我中午跟四个Investigator出去吃饭,席间听说被调查的公司里的高层主管见到他们就会吓得发抖。我对他们的工作非常神往,就直截了当地说,很想体验一下本部门的各方面工作。副总是个慈祥的老头叫大卫,就说,赫莉要去拉斯维加斯调查一家倒闭的公司,你跟着去吧。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我沉浸在喜悦之中不能自拔。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被困旧金山了,送温暖的电话纷纷地打来。下班后几乎全在电话上渡过。

昨夜吃了巨辣方便面,夜里胃疼醒,今天真对付不下去了,老脸皮厚地给小周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帮忙买个菜,当然买菜虽是大事,主要也想见一面。小周支支吾吾,说因为我是个女的,得领导批准才能见面。如此男人,真是得让那些包二奶甚至是N奶的汗颜。

有的人,总会在你最危急的时候出现,不遗余力地帮助你渡过难关,然后就安静地从你的生活里完全消失。小周与我,平时基本上没有任何联系。我想他是根本不愿意会见我的。我知道也只有在听到我遇到困难,小周夫妇,才会义不容辞地出现。

 

二月十三日 星期五

今天被安排去观察  Benefit   Advisor 接电话,跟托尼关在一个屋子里,我戴上耳机,听他如何处理打来的投诉电话。期间我们家老爷大概吃腻了餐馆,突然想食人间烟火,问我如何做鱼圆汤,到底是先放菜还是先放鱼园。这个电话我没有接到,打回去告诉他先放鱼园再放菜时,他说已经晚了,菜放到锅里,等鱼圆下锅时,菜已经看不到了。我告诉他没有关系,菜还在锅里,只管吃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家老爷又来电话问我三文鱼怎么做。我告诉他用微波炉微一下即可,他说微波炉微不起来,好象是坏了。

这个微波炉我用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我出差的时候坏掉。我告诉他去门口的 Target, 再买一个微波炉。过了两个小时,又有电话来,估计是买了微波炉回来,问三文鱼里面放什么调料。我说就放点酱油,麻油之类的。他说不对,你平时不是这样做的。我只好把平时我做的步骤详细地给他说了一遍,他沉吟半响,说,搞不来,还是放酱油麻油吧。

我这才想起来,临走时太匆忙,忘记告诉他如何操作厨房里的电器。果然没有过多久,我家老爷又来问,洗衣机怎么开的,解释了半天,希望他明白,不要洗坏了我的衣服。老爷平时被我惯得不成体统,叫他帮忙洗个衣服,就只会把脏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放,再不去管了,以为洗衣机会自己加肥皂粉放水。

晚上跟小周约周末买菜,他正好很忙,吩咐我一定要自己打电话去请示一下小周太太再做定夺。 

二月十五日 星期日

小周太太在我花了半天时间向她解释也没解释清楚我是谁后,发出了银铃般的爽朗的笑声。我七扯八拉了半天,还是开不了口提出买菜的事。她不亏是个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主动说:让小周带你去买菜吧。

我总算见到小周,印象中这个爱踢足球的男孩子真是年轻而有活力,跟我差不多是两代人,好象有明显的代沟。天底下居然有如此老实的男孩子,他目不斜视地帮我拎了很多包重得要命的瓶瓶罐罐,包括一包二十五磅的大米,送我回家,放下东西,连水也没喝一口,就走了。

买菜时小周问我昨天去了什么地方,我一处也想不起来,只好说:“好像是金门大桥,不是金的而是红的,也不象想像中的那样壮观,不过有朋友陪同,玩得十分开心。”

我很诚心地问他,可不可以赏光吃顿饭,他断然拒绝,说没有时间,而且因为我是个女的,他不可能跟我单独出去,吃饭必须老婆在场。

小周如风驰电掣一般,就此消失。

徒步去中国城,我约了著名网友在那儿见面。走到康年酒家,楼上款款走下一个时髦的美女,这多半是刚刚选出来的中国小姐,我呆立在楼下,被她的美丽差点压得窒息过去。

天上不仅掉馅饼,又开始掉美女,只见这位美女缓缓走到我的面前,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大叫一声:“阿力!”

天了,原来就是她,连天上掉下来的美女,都开始往我头上砸。

跟着美媚上楼,我的娘,原来楼上那么大,有好几百号人在聚会。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是些什么社会名流在那儿聚会,好在美媚给我引见了很多很多名人,其中大部分是美男作家,也有个别电影明星美女作家,而且他们全是平面媒体作家,每年都有好多本书面市,这点跟我这样的网络作家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知名老牌影星于洋也在场,美媚跟他很熟,介绍我跟他拍了合影。美媚好象在组织里担当要职,期间很多追美族来跟她打招呼,第一句话总是千篇一律地:“啊?怎么更漂亮了?”   我想她听到的赞美之词,实在已经用箩筐都抬不起了,所以我再同样衷心地赞美她一次,她可能都没介意。

我们离开餐厅,她送我回家。走到停车场,她取了车,一路走一路说话。经过出口,她还没交趴车费,对着栏杆直就冲过去,眼见着就要撞到柱子,我一声尖叫,好险,还差一寸就真就会发生车毁人未亡的惨剧。

我原认为开车技术很烂,一生中撞过红柱子,黄柱子,蓝柱子和三辆老老实实地停在停车场的车子的屁股,但是,我至今还没有不交趴车费英勇果敢撞出口处的栏杆的记录。

到了我家,我小心翼翼地问:妹妹,你会倒车吗?

她说:不会,干嘛?

我说,好嘛,你我真是一对难姐难妹了,我这新居是有车库的,不过,不会倒车,咱们就省省事吧,车趴街上算了。因为进去了,想不破相不毁容地把车倒出来你我怕没指望的。

车趴街上专业术语好像是叫“平行趴车”.所谓平行趴车,我的一知半解是,先把车开得跟前面一辆车平行,再车屁股向空位倒开进去。我这位妹妹显然还没有一知半解,只见她车头对准空位,就勇往直前地向前进,前进。

天啊,险情又一次陡现。不行,该出手是就出手,我鼓起勇气说:妹妹,平行趴车不是这样玩的,你姐未经名师指点,并非科班出身。,但是我对平行趴车理论还是颇有研究,要不让我来吧。

颤颤惊惊,歪歪扭扭,我最终把她那辆名贵的宝车,毫发无伤地趴了进去。

历经两次惊险洗礼,我们姐妹的心是乎又贴进了许多。话闸一开就滔滔不绝起来。姐妹两聊了一下午,非常舒心。谈言间,加深了对她的印象,她总是那么年轻,健康,活泼,还特别细心体贴。生活中有这个朋友,真是一种缘分和宽慰。

 二月十六日 星期一 总统节

今天是长周末,也许是我在三藩的唯一的一次长周末,本来是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计划一下出远门的。无奈人地生疏,时间仓促,一切都来不及计划,白白地放过一次机会。另外,我在三藩是不能休假的,因为我每休一天假,大约一百块钱一天房租补贴公司就不给了,就目前个人能力来说承担不起这个损失。所以,我长周末就只好在家里发呆。

一个人在家看着天龙八部,并为剧中的王夫人着迷发呆,苦思冥想她到底是真大还是假大。天龙八部能大获好评,主要是演员选的好。这部电视剧应该是集天下男人的美梦为一体,不论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美女,老豹,大豹,小豹,剧中是应有尽有。在DC时,我只有天龙八部后20集。可排队等看的人已经排到三个月后。有位老兄催得太急,我不得不压缩自己的时段让他先看。现在好,没人和我“夺爱”。老豹小豹,俊哥哥倩妹妹。血海仇山海盟,假功夫真眼泪,反正关起门来独自消遣,看得我如痴如呆。

朋友打电话来说会顺路来访,我诚恳地说,那就在我家吃便饭吧。“好!”。朋友答应得与小周的拒绝一样爽快。于是,我就演起巧媳妇不怕无米之炊的一幕来,扎起围裙下厨杀鱼切菜。须而间,四菜一汤,还是两荤两素,一桌“家”肴摆上桌面。一时忘记有句成语如何写得,久逢知己,还是酒奉知己?反正一瓶红酒加上一个知己就没枉费光阴的意思。这位朋友特能神侃,足以让我讲故事的天才有一对手,一个下午就在畅谈闲聊中不知不觉地渡过。据我观察,鄙人的厨艺肯定获得了懂得口味之人的欣赏。对我的”招牌鱼“,”专利汤“,我一向都是有十二分信心的。没想到小周居然不肯赏脸,他失去了当我厨艺特邀评委的机会,我还真挺替小周惋惜的。

窗外,春雨朦朦,眼前,人去楼空,桌上,冷茶残酒,心绪,似乱非乱。我,重回天龙世界去发呆。虽说我我第二天一早七点的班车去机场,到凌晨两点,我仍沉迷在老豹,大豹,小豹们的扮相,表演,角色的喜怒哀乐之中。最后躺在沙发上一头沉沉地睡去。

 二月十七日 星期二 拉斯维加斯之夜

清晨在沙发上醒来,发现电视一夜未关,老豹,大豹,小豹竟然风风火火地闹了一夜。我忙拖出一只小箱子,胡乱塞了一堆衣服,出门赶车。

因为郝丽住在伯克利,要在欧克兰机场上机,而且我们共租了一部车,我不愿意跟她走散,所以一同去欧克兰。到了机场,才发现离起飞时间还早。我买了咖啡面包,悠慢悠地吃起了早餐。

记得读书的时候专门做过一次西南航空公司的案例分析。当时统计部分做得十分成功,项教授特地给了附加十分。其实这道题非常难做,我曾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去项教授的办公室里略施展美人计,连蒙带骗地套出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西南航空,以其高效率和良好的服务闻名于世,我这次亲眼所见,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Operation Management 做得真是成功,几百号人排队,十几分钟就搞定了。我在机场候机厅苦苦又等候了两个小时,上飞机时居然不安排座位。乘客被分A,B,C 三组,一组一组地上,随便坐。我因为来得很早,排在A组。郝丽这个老油子,飞机快起飞才姗姗来迟,排在C组。她居然还冲着我说,喂,别忘了帮我占个位子。

我抢到前排宝座,一个酷哥很有绅士风度地问我,请问小姐,边上的空位有人坐吗?我牢记郝丽的话,没敢重色轻友,未加思索的说,这排都有人了。酷哥对我使了个媚眼说:那让我坐在你后面吧。郝丽来了后,我才缓过寻思来,西南飞机都是三座一排,这不还空了一个位子呢。当我站起来回首寻找那位酷哥之际,一色老头
一屁股就坐在我的身边,连句客套话都没说。当时我的肠子都悔得铁青了。早知如此,真不如让那酷哥来坐我身边,这不,坐得也乱,心绪更乱。

一路上色老头不停地勾三搭四与我搭腔。多亏我昨晚没睡好,竟然在色老头的猛烈又持续地献媚攻势之中,沉沉地睡着了。

西南航空,不赚钱才怪呢。窗口望出去,飞机漆成难看的狗屎黄色,机翼上锈迹斑斑。漂亮空姐没见着,阿米哥倒有几个,还都穿着件破旧的 T恤衫,想必是他们的工作服吧?西南航空付得工资是全美航运业最低的,却把员工训练得井井有条,兢兢业业。阿米哥虽然不如漂亮空姐养眼,却也服务周到,让我一时忘却了机翼上的锈斑留给我的困惑。

飞机摇摇晃晃地降落在拉斯维加斯机场,我下机一看,挖塞,机场就有老虎机角子机,当时手就有点痒。看着郝丽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也故做矜持,整理下大衣领,用眼中余光告告别了老虎角子机,昂起头提起包就走了出机场。

吃了中饭,按日程安排是明天去公司调查案子,下午本来以为没事了。谁知郝丽说下午还要上班,要跟我开个会,她先上网查查单位里有什么指示。我说我在房间里等你,你好了就打个电话来。

一人进房,冲个澡,躺在床上睡着了。不久郝丽电话进来,叫我去她房里开会。

我身陷会议之中,心已系赌场。会议结束,我立刻问赫丽:你想到哪里去?

谁知她说,不喜欢赌场,就喜欢登山。要么在房里休性养神。

OK。你不愿同行更好,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座”罪恶之城“,我开车出去见识见识。

跳上车,直奔 STRIP,即大赌场集中的街区。到赌场,不论票价多贵,一定要看一场拉斯维加斯的 Show。

东逛西逛间,居然撞到Elton John 演唱会门前。一问,门票只剩下$250那种。我细一想,我一妙龄女子,花两百五十大刀,看一戴黑眼镜的老头坐在那里哼哼叽叽吟风中之烛,与情与理都象看老牛发情嘛。於是扭头就走。

曾老是听人提起 Mystere Show, 多好多好,我今天等到七点钟等到一张退票,前排正中的位子,九十五块。我期待开一回令人惊叹洋荤。进去一看,原来是杂技,不由大大地失望,这个不过是人在天上飞来飞去嘛?还吓出我心脏病来。想想在中国看场杂技,不会超过二十块钱吧。我感觉象刘姥姥一进大观园那样,没法懂得如何欣赏这些高雅的东西。

好在明天还有一晚,得好好琢磨下下回是看光屁股男人还是看光屁股女人。苦于不懂,也不知道怎么问。看完杂耍,已经九点,匆匆在一家叫”葱花“的中国馆子吃了顿便饭。想一想,我还没大饱眼福小饱口福,已经花去一百一美刀。不行,我得想法子挣点钱回来。

我唯一能赚点钱回来的希望就是去拉老虎角子机。据说那是留给聪明的傻瓜们最后的发财机会。这种机器你一手往里面喂硬币,一手就一拉杆子,然后就咣当一声响。有时咚咚地角子机吐出一堆硬币来,多数时候听了一声响后吃进去的硬币就没见吐出来。置于如何能赢如何会输,最好不要去浪费脑细胞,等待老虎角子机告诉你吧。

东挑西拣,寻得一风水宝机,坐下来拉,转眼给它吃了二十刀。

真TNND亏大了,一百三十刀化为乌有,罢罢罢,干脆再贴十刀,来个一死灵,拉完就走。

突然间,不知道中了什么,哐当哐当,掉出来 320个夸托,共计八十美刀,我席卷巨额财产,拔腿就跑。

在寻找车子的过程中,经过很多赌场,期间看一花甲老豹,正在狂拉 12个夸托一次的机,我想调查一下她在几分钟之内能拉完她机子里的那500个夸托,就坐在她身后观摩。谁知我刚落坐,几分钟后,她就拉出了2500个夸托,她兴奋不已,非不肯兑现,叫我帮她看着这2500个夸托,她满场地找她家老头来看现场。找了半天,老头不在,只好兑了现,给了小弟二十块钱小费,我心想,我帮你看了半天,也不分我一点。

老太太说,她来了几晚,每天玩到凌晨四天,输掉五百美刀,这还是第一次赢大的。我想她该收手走了吧,谁知她坐下,又拉开了。美国老人原来就是过着这样的退休生活的,好象有点可悲。

 二月十八日,星期三 查账

对于这次查账任务,我是很失望的。

这个公司已经倒闭,正在破产法庭进行司法程序。本来CEO及其他公司高级主管也是可以负责收尾工作的,但是他们是本案的嫌疑犯,当然没有资格继续参与公司的收尾工作, 而由法庭请了个专门处理破产公司的人来负责。

本来是想见识一下郝丽如何威震被调查对象,尤其是那些往日贪赃枉法做威做福惯了的CEO们,这回却没有直接面对受审对象。只见郝丽亮出她那调查员的特殊证件,又宣读了一大堆听不懂的法律权利,着实还挺威严镇人的。这个公司本来有一千五百个员工,现在还剩五人在处理变卖财产事宜。负责人口口声声声称,他们与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会支持我们的工作,要与我们共同抓出坏人。我心里却很清楚,你跟我们的立场是不一样的。你们的扫尾工作是为了为了给债权人的利益,而我们更关注受到损害的公司雇员们的利益。或多或少,对自己在干的一切有一种还说不太清楚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具体工作一展看,这才知道查一家公司的烂账是多么烦。中午吃了一大客牛排,我下午眼睛就挣不开了。说也奇怪,只要我一吃西餐,就昏昏沉沉。而吃了中餐,即使是青菜萝卜,也会精神百倍。听说过什么格言“大米养人,美女养精神“,至少这句话的大半句,我用切身体会而认同。

不知道那些在座的人,有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睛上下眼皮一真在打架。好不容易我们谈完话,弄了一大堆烂账,让他们拷贝了,寄快件到我们公司。

回酒店后郝丽仍然要上班。我却忙里偷闲,我赶紧打电话给老爷报告战况,告诉他我发了财了。老爷问发了多大的财,够买房子付头款不? 我说发了八十块钱的财。老爷爷说本钱也有八十吧?

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本钱有三十。老爷爷说:哼!五十块钱你就乐颠了?

运回来还不够付镖局的押钞费,你还给赌场去算了,省得落个打劫赌场的恶名。

我正准备执行老爷的命令,郝丽打电话来,问查了留言没有?谨老板找你,让你明天八点去开一个重要的会。

赶紧听留言,给谨打电话,找不到谨。我思想斗争半天,还是决定马上上飞机回去。也许是天意,也许有了个借口,既不让我赌,也不让我看光屁股的人跳舞,打劫赌场的不义之财我就背回去孝敬我家老爷。

改机票,收拾行李,直奔机场。坐定,还有二十分钟飞机才起飞。

侯机厅边上就是角子机,我包里还有重重的三百二十个硬币呢,想了想,拿出来八十个硬币,减轻一点重量。一个硬币拉一次的来不及了,就玩三个硬币拉一次吧。

嘿,手气真的好,第一次就有两个硬币掉出来,后来又不停地掉,玩了十分钟,居然真心真意地送钱给老虎机还非不要。我心想,玩到还剩最后五分钟,无论如何走人。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我最后一拉,咣铛一声,突然掉出来 165个硬币,我匆匆忙忙大把大把地抓了往包里扔,以六十米冲刺的速度,冲上了西南航空的班机。

到了三藩后给老爷报个平安,顺便抱怨405个硬币,差点把我背都压驼了。老爷说:天底下还有你这种笨旦,弄了一点点不义之钱就乐得嘴歪,恨不得上电视去做个广告。你啊,肯定满世界打了国际长途去广播报捷了把?还居然不知道把硬币换成银票,准备装一钱袋枕头睡着好做黄粱梦啊?

 

 三月十六日,星期二 加州阳光

今天三藩市有华氏八十度,完全是夏天了。阳光灿烂,同事们都没有心思上班,恨不得在街上晒太阳。

我对这样的季节丝毫没有准备,夏天的衣服一件也没有。

最近炒股票炒掉了我们家买房子的头款若干。我认为炒股票完全是个人的事情,绝对不能夫妻老婆同时参与,以免有伤感情,而我赌股市必涨无疑,于是挪用了公款,没有告诉先生。

无奈报说的季节到了,我看不懂税表,思想斗争了很久,决定去自首,就在玛莎斯多维特被判有罪的那天。

这下家里炸了锅了,先生紧急召开董事会,因为我犯了法,已经引咎辞职,先生,阿蜜,阿昵三个人关在厨房里研究了半天,推选出阿昵任下届董事会主席。他们一致认为,我罪大恶极,比玛莎斯多维特这个坏女人要坏上万倍,判死刑都不算过分,念在把两个董事从小把屎把尿地拉扯大,免去死罪,家里的生杀大权全部免去,贬为平民。

这样,我自己就自觉一点,争取带罪立功,虽然没有夏天的衣服,我也不再花钱买新的。

早晨起来,冬天的毛妮制服实在是穿不进去,心里一横,在这个鬼地方,Who 认识 Who 呀,同事不过三个月,就从箱子里抽出一件晚礼服,套在身上。

由于我到三藩后,猛增了八磅,这次到温哥华,被老称的妈妈和丈母娘又喂肥了起码五磅,好不容易才挤进这件礼服里,感觉肚子那块要爆炸了一样。想当年我是一纤细瘦弱的女子,我妈妈常常摸着我扁平的肚子开玩笑,问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如今我已经长成一个丰乳肥臀的妇人,肚子摸上去硬梆梆地象个沙袋。

酥胸半露,还坦个大背,实在也是不能去公司,在外面套了件很老式的,有点象列宁装一样的外套,就这样半古半洋地出了门。

慌慌张张跑到办公室里,赶紧把门关上。办公室里有点热,我脱了外套,露个大背地凉快凉快。

托尼每天都要来 HUG 我几下,这次我出门差不多有一星期,估计想得慌,居然推门进来了。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列宁装。

托尼说,想约你下了班去喝咖啡的,看来你今天已经有约会了。

我支支吾吾,满脸尴尬。

下班后去唐人街,挤上30路公车,下车时不小心踩空,又一脚踩到及地的裙脚,只听滋拉两声。

下摆是列了个大口子,更糟糕的是因为胖,本来肚子部分就很紧,这下一慌,居然腰部也开了线,车上的色老头色小孩一个个睁大了眼睛,NND,  Who 认识 Who 呀,我目不斜视地闪进一家服装店,马马虎虎挑了条裙子,在试衣间里换上,坦坦然然地做脸去了。

 三月十一日 星期四 Same Sex and City

我是在一个特别敏感的时候到三藩市来的。

走得匆忙,很多朋友都是来了以后才打招呼的。有的损友,当我打电话的时候,恶毒地笑着问:“啊?到处找不到你,原来跑三藩市去了,你不会那么疯狂吧?有老公有孩子的,让我们大跌眼镜呀。”

我这人从小就喜欢看漂亮女人和漂亮男人,在高中时候的评价是“既好男色,又好女色” ,他们这样笑我,也不算空穴来风吧。

在情人节的前两天,也就是二月十二日,有一对同居了五十年的女同性恋人,步入市政厅,交换了戒指,由刚上任没多久的年轻的市长,宣布她们为夫妻。

当这个消息散发出去以后,轰动了全球,市政厅的电话,一度被打爆。市长决定周末和总统节加班加点发结婚证,到二月十六日总统节结束时,居然结了2271个婚。同性恋们从世界各地涌入三藩市,在市政厅门口搭起了帐篷,连夜排队等待领取结婚证。

这样的热闹我自然不会错过,因为上班的地方离市政厅不远,我会在休息的时候去看同性恋结婚。

两个女人全穿了婚纱,一脸的喜悦,从市政厅里走出来,欢呼:“我们结婚了!”

我被她们的热情感染,大声地对她们喊:“恭喜你们!”

门口站着宗教团体,高举的大牌子,上书:“上帝憎恨同性恋! 感谢上帝用爱滋来惩罚你们!”

过了几天,市政厅忙不过来了,要求预约结婚,排队的人总算少了。

二十九天戏剧性的同性恋结婚终于在今天被高级法院禁止了,那些约在今天下午两点三十三分以后的人,将失去结婚的机会。

比尔琼斯,一个普通的义工,成了同性恋心目中的英雄,他一共为457对同性恋结了婚。

这二十九天,在三藩市共结了4161对同性婚姻,市政府共收入六十万美金。(每个证书收费 $82,仪式 $62)

这里还有个小花絮,有天下午跟阿茹同去,我们一路嘻嘻哈哈,混在排队的人中,一黑一黄,非常显眼,有一对女人,估计排了很久的队,非常警惕地盯着我们,生怕我们去夹塞,我故意在她们面前晃来晃去,那个可能是做女人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拉拉我的衣服,说:“请你们能不能到后面排队去。”

 三月二十八日 星期天 十七哩路的风光

十七哩其实离 Fremont车站还有好远,先去 Santa Cruz Beach. 这是个位于 Monterey 和三藩市中间的,大约有一英里长的海滩,

这个海滩非常美,关键是它有个加州最老的游乐场,你可以一边看海,一边坐过山车。这里最有名的,是1911年 的Looff Carousel,即旋转木马 和 1924年的 Giant Dipper,  即过山车, 在好几部电影里出现过。

木马还可以坐坐,过山车这种东西,连 2004年的我都害怕,不要说 1924 了。看见一只小鸟,只有一只腿,在栏杆上跳来跳去,不知道是不是坐过山车落下的后遗症。

在最顶头的一个海鲜馆子里吃了饭,价格不像我想象的贵,风景却是这般独好,那是钱买不到的。

吃完饭后在海滩上边走边拍照,找了个游客帮我们以那个过山车为背景拍张合影,拍完后,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大声地对这个被我们拉来拍照的可怜的男人说:“你死定了,妈妈说回家要收拾你!”

我们笑得前仰后合,天气炎热,时间紧迫,离开了海滩,驱车前往十七哩。

十七哩路,是全国仅有的九条私人拥有的路之一。1880年向公众开放,我们在路口交了八块五的买路钱,沿着画好的红线,开始了十七哩之行。

一路上很多奇石怪树,其中有块巨石,叫做中国石,是为了纪念中国的渔民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在此地建立的渔村。还有棵全世界最有名的树,有200到300年的历史,叫做 the Lone Cypress Tree,这是一棵激发了无数艺术家,摄影大师,诗人,和白日做梦的人灵感的树。

周围是几个有名的世界上最贵的高尔夫球场,据说年费不菲,非阔佬不能来,我看球场也没栏杆,琢磨着怎么能溜进去免费打一场,老是动这种歪脑筋,不如下场去吊个阔佬来得痛快。

沿着十七哩,一路上陆陆续续地会出现豪宅,不敢想象要多少钱,估计有的是千万以上吧,这辈子是想也不要去想。其实这里真正的主人,不是住在豪宅里的阔佬,而是躺在海滩上的 Seal, 为了它们,关闭了海滩,它们懒懒地躺在那里,结婚生子,一家老小,其乐无穷。

十七哩的尽头,是一个叫 Carmel的小镇。如果说波士顿是我的梦中之城,Carmel 就是我梦中的小镇。大牌影星 Clint Eastwood,是这个小镇的居民并曾经担当过镇长之职,他的电影 Play Misty for Me 就是在这里拍的。

Ocean Avenue 是 Carmel 主要的一条大道,周围布满了极有情调的各式各样的小店和餐馆,在一个家具店里,居然找到一个衣橱,上面刻着毛主席语录“没有一个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

晚上去 Monterey 的渔人码头吃饭,这里有个水族馆,今天是没时间去了。渔人码头,跟三藩的比起来,游客要少,也就没有三藩那么多的游气,馆子里的海鲜,不新鲜不要钱。

 四月二日,星期五, BeBe

一九七六年,正当美国的广大革命青年热烈地讨论“生存还是死亡” (To be or not to be) 的问题的时候,在三藩市的 Post街上,有一个叫作 Manny Mashouf的人,大胆地高声疾呼着 “Be Be”, (发音为 bee-bee) ,开了一家小小的女装店。

如今,在美国和加拿大,你会找到 184家 BeBe, 在三藩市的公共汽车站上,BeBe女郎,撅着个厚厚的嘴唇,穿着袒胸露背的 BeBe装,斜着微睁的眼,风情万种地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BeBe横空出世,结束了那群无病呻吟的每天有好日子不过却在苦苦思考 ”生存还是死亡“ 的那一代,因为你只要见到穿着BeBe的女人,脑子里恐怕没有空间再去思考,只有两条出路,要么生,生出一堆,要么死,去死吧。

有一天跟小青去逛贸,(MALL),我在升降梯口等她,看到一个女穿了件迷你群,一点点地升上去,眼见着两个白晃晃的圆滚滚的露了出来,我惊得大叫“小青,快来看!”

被小青骂了一顿变态,转头一看,原来那就是BeBe的杰作。

我,是MBA,照字面上理解,最多是B,也许是A,没有可能是C。即使是三星带棉花,穿上硅胶防弹背心,也不是能穿BeBe的,

还好我们只是去了三藩的渔人码头,如果到那个把美人鱼雕像隆胸的丹麦,估计立马就被他们下了蒙汗药,享受美人鱼一般的待遇了。

 四月三日,星期六 硅胶防弹背心

第一次看到这个词,还以为是个玩笑,昨天到维多利亚的秘密,才知道真的有硅胶防弹背心在卖的,不知道发明这个词的人,有没有实地考察过。

我觉得做女人真是辛苦,如今连奶茶都要喝波霸奶茶,美人鱼雕都要做整形手术,可见世人对这波霸偏爱和重视,到如此程度,害得女人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去隆胸,隆完以后癌变了,花功夫再取出来还能存活的,那叫幸运。

所以说,这硅胶防弹背心,真是件好东西。反正作假是作定了,又有几人,可以亲密到能伸手进去摸出真伪的?干脆假到底去,既安全,又便宜,不就是个自欺欺人的功能吗?

MBA学了半天,只学到一个东西,就是 Option(中文翻译是不是叫作期权?)是有价值的。硅胶防弹背心,比动手术装个玩艺儿,又多了个 Option,  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可以今天大,明天小,你能拿我怎么样。

当然了,如果再加上个防弹的功能,在这恐怖分子猖狂地年代,自然是又多了一个 Option。



27 07 2009年

我的二女儿阿昵,我叫她“二” 。一年前,如果你用中文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会老气横秋地回答你:“老二。”

二眉间有个青筋,据说这样的孩子难带。她吃母乳吃到三岁,这本生是个错误,后来我犯了个更大的错误,就是用辣椒粉强迫她戒奶,她戒奶后有两个很不好的表现,一是凡是来家里玩的我的女朋友们,不论已婚未婚,都被她摸过,二是她开始烦躁,这个烦躁,一直持续到今天。

除了这两个毛病,二是个好小孩。她是我们家里最能干的人。姐姐象爸爸,十个手指头是连起来的,我也没遗传到我妈的巧手,是钉个纽扣就会把衣服钉连起来的那种人,所以家里的一切修修补补的活,就落到了二的身上。

二不仅能干活,还有思想。这跟我们家所有的人都不同。我在吃早饭时听她演讲,渐渐地明白了她的政治观点,大体是:保护环境,保护动物,男女平等,反对战争,救助穷人。目前我不太了解她对堕胎和同性恋是怎么看的。

八岁的时候,二的母亲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很久,那时家里有很多实际困难,爸爸到外地去上班养家,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房子要卖掉,这样我们好搬去跟爸爸住在一起。二每天自己起床,给姐姐拿好要穿的衣服,两个人乘校车去上学。放学后她拿出我朋友送来的各个餐馆的外卖单定外卖,从妈妈的床头柜里拿了现金去付账,吃完饭把纸盒子扔垃圾,每周把垃圾桶推出去,叫邻居的大孩子来除草。在有人来看房子的时候,她手脚麻利地猫盖屎般地把房子弄到能给人看的状态,就这样,一个八岁的孩子,跟一个经纪人人合作,楞是把房子卖了。

有一度我觉得自己不行了,开始安排后事,我知道跟先生和阿蜜讲是没有用的,每天把二叫到床头,把家里的一切一点点都交代给她,妈妈有多少人寿险,我们还有多少钱,留给她和姐姐的珠宝在那个箱子里,重要的文件集中了交给爸爸,以后这个家就由她跟爸爸共同管理了。最后吩咐她,万一爸爸再婚,一定要把后母当亲妈一样对待。二说,除非后母是我挑的。要是爸爸娶了灰姑娘的后母,我会跟她斗争到底。

柳蝉
Friday, May 27, 2005 11:37 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