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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宣统三年(公历一九一一年)夏,修理张公堤从武昌到青山段的武丰堤时,从地里挖出一单眼石人,石人背后刻有 “天开” 二字。
夜间,流萤飞聚于石人单眼上闪闪发光,众人皆骇然大哗。新任湖广总督瑞瀓闻之大惊,火速以密函奏报朝廷。
清廷摄政王载沣阅函后,即问内阁总理大臣奕匡:“单眼石人何兆?”
奕匡不知所以,便问内阁协理大臣那桐和徐世昌。
徐世昌:“元末,征十五万人修黄河。韩山童等因挟诈阴凿石人,只开一眼,镌其背日:‘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预当开河道埋之。掘者得之,遂相为惊诧而谋乱。”
那桐:“此事必为奸诈之人所为。”
奕匡:“流萤聚集石人之眼,有乱党欲谋反乎?”
载沣:“命瑞瀓就地销毁石人,不得张扬,严防乱党乘机起事。”
秋水云天,江河过雁。
稻子熟了,长河秋清。天还没亮,乡村还沉睡在梦中,远处的公鸡啼鸣破晓。
这年秋天的一个早上,长江边上的一个乡下人要领着他的两个儿子到武昌去上新学。近年来世风日变,新学不仅在城市,在乡村也正成为人们向往的时尚。那天是一九一一年十月六日,正好是中国农历辛亥年八月十五中秋节。
梅礼贤和妻子王福华早早就起床了,王福华为全家精心做好了饭。他们今天要领着大儿子梅傲霜和二儿子梅傲雪从家乡黄州乘船到武昌,送两个儿子到梅礼贤小弟梅孤忠那儿去上新学,也顺便到梅孤忠家去帮忙照顾弟媳,弟媳就要生孩子了。
王福华穿着得体,看起来既妩媚又端庄,干净整齐恰到好处,显得既缅腆又贞洁。她可不想让城里人看不起,也不想让她的小叔子没面子。她既满心欢喜,内心又充满忧虑;她苦苦地支撑守护着家,眼看着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长大了,两个大儿子也订了亲,还没有完婚,却要离家求学去了。
科举取消了,时代变了,人们不再热心于旧式学堂的教育了。如今西风大开,新学堂风行大江南北,人人争言西学。去新学堂,以前被认为是把灵魂卖给洋鬼子,现在却是一种时髦了。儿子们要离开父母,离开家乡,到远方去,这对于母亲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他们出门时,最小的儿子和女儿还在梦中。他们走在乡间的田埂上,这块丘陵起伏的土地上种植着一望无际的水稻、棉、麻和果树,田野的绿色已经变成了黄色。
候鸟一列列,一群群地从北向南飞过旷野。鸟儿的啁啾声回荡于寂然无声的田园上,唱了一个夏天的虫儿已经停止了歌唱,悠然自在的水牛啃吃着田埂边带露水的秋草。
看着湛蓝天空下成熟的稻谷,农民的心里是最快乐的,田野里金色的谷穗无疑是乡下人心中最美的花儿。和稻谷的金穗相比,开放在田园边上的淡黄和浅紫色的野花,显得微不足道、卑微又无人屑顾。野花儿孤独地在秋天早晨清凉的微风中轻轻摇曳,田野里的稻子随着习习谷风形成了美丽的波浪。
乡间的土路上,早起的农民推着独轮小木车的“嘎吱”声传得很远。路边野草上的秋露打湿了他们的平底布鞋和裤脚,他们穿的都是新的平底布鞋,是几天前王福华没日没夜一针一线地赶制出来的。
田间忽然有云雀窜出,用金嗓子鸣叫着飞向天空,云雀的意志就是飞翔着去追赶天上的流云。
梅礼贤望着满目金色的稻田喃喃道:“真乃千江灌禾稻,满目家乡田。”
在他心里,水稻的清香和笔墨的书香是一样的。
“父亲,吾要改号。”梅傲霜仰望着飞向天空的云雀说。
“欲改之为何?”梅礼贤不解地问。
“吾要象高飞的云雀,号追云。”
“追云?好,儿今日第一次出乡关,便志向高远,好名,为父赞同。”
“父亲,吾亦改号。”梅傲雪说。
“哟,你也改号?如若所改名号似你哥一样志向高远,为父也赞同。”
梅傲霜沉思片刻,朗声道:“吾改号追风!”
“好,好,好!”梅礼贤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傲雪,摇晃着他的头,轻声道:“一个追风,一个追云,追赶时代风云,志向可谓高远,吾甚感欣慰。”
中秋薄薄的晨雾笼罩着长江,船在薄雾中徐徐驶向上游。梅礼贤的两个儿子第一次出乡,他们兴奋地看着长江和两岸,尽管前方的视野和两岸一片朦胧,但他们兄弟俩却高兴得手舞足蹈。秋天空朗的天空容易把人的心带到很远的地方去,他们的心也象云雀一样振奋。
“傲霜,傲雪,如今图救时者皆言新学。父亲今日送你们去新学堂,你们要视叔如父,敬而效之。为父已是旧时代之朽物,叔叔乃新时代之领军。” 梅礼贤指着前方的江水,“你们看长江,别抱怨江河太长,长江也是道路,它可以把你们带到想要去的地方,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追赶风云。”
“儿谨记父亲之教诲。”傲霜对父亲说道。
傲霜遥望远际的长江,雾已散去。长河帆远,太阳也升起来了,江水翻卷着白浪在他们脚下流过。他看着远方天水相汇之处,好象那儿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似的,他要向远方敞开胸怀。
“今日出乡,父亲送你们兄弟俩一首诗。此诗乃父亲上次去武昌时,叔叔抄录与我,今日赠你们兄弟俩起程。”
梅礼贤从灰色的旧长衫里取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递给傲霜。
傲霜打开宣纸,江上的风吹得纸张轻轻地飘着,上有诗道:
男儿立志出乡关,
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
人生无处不青山!
─西乡隆盛①
“父亲,西乡隆盛是何人?”傲霜轻声问道。
“叔叔说西乡隆盛乃日本明治维新著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他人格高傲,视名利如粪土,最后战败,自刃而死。”
“英雄也!”傲雪赞叹道。
“对,你们要象西乡隆盛和岳飞那样,立雄心大志,壮怀激烈。人之立志,如水行沙滩,只要水源不竭,终有到大海之时。”
“儿记住了,父亲。”傲霜看着他父亲,将诗纸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记得岳飞的《满江红》否?”梅礼贤问儿子道。
“记得。”
“可知《满江红》乃岳飞在武昌所赋?”
“实为不知。”
“宋绍兴三年,高宗加授岳飞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封武昌开国侯,屯兵武昌。绍兴十年,金兵再次大举南下。岳飞自武昌率宋军主力北上迎敌,连克洛阳、郑州,直逼开封,可高宗和秦桧一心求和,一天连发十二道金牌令岳飞退兵。岳飞被迫回武昌,在武昌期间,他即赋成千古名篇《满江红》。”
梅礼贤说罢,站立船头,对儿子们道:“记住,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船到武昌城汉阳门码头时已近黄昏。夕阳中,一群乌鸦飞过“文昌阁”的尖顶,武昌城的白墙、灰砖和黑瓦在长江边上形成一道美丽的天际线。
汉阳门码头的台阶很高,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地上了码头。梅礼贤的妻子裹着小脚却拎着十几只老母鸡和家乡的特产湖藕,小心翼翼地沿着码头的石阶向上爬。那双小脚虽然行步艰难,但它却是她的男人之所爱,对于她的男人来说,玲珑的小脚是美妙绝伦和撩拨心性的。
兄弟俩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县城和熙熙攘攘的人流。街上的铺子都张灯结彩,庆贺中秋佳节,码头边的小贩高声吆喝着买卖。
他们一家四口来到一家小摊,要了一些豆沙和冰糖月饼,每人来了碗桂花糊米酒,那米酒飘着浓郁的桂花香,晶莹剔透,粘粘的,甜甜的。
小摊边上,有两人一边吃着桂花糊米酒一边聊天:“怕是要变天了。”
“如何变天?”
“昨日有人看见江上有龙吸水!”
“龙吸水?”
“蛟龙吸水,一条水柱从江上直冲云端。”那人用手指指向天庭。
“怕是有何不祥之兆……”听者压低了声音说道。
兄弟俩吃完意犹未尽,眼馋那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却被父亲呵住。
母亲看着两个儿子,对丈夫欲说又止,她不敢当着儿子的面在丈夫面前多说什么。她是个殷勤有礼而温顺的女人,是那种珠圆玉润般的温顺,她不仅有双妩媚玲珑令她的男人神魂颠倒的三寸金莲,而且她的品行和举止绝对也是无可挑剔的。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该住嘴,说什么才最得体。她的心永远如古井中的水一样平静,丈夫和孩子是她一生全部的幸福和荣耀。她是为丈夫,为儿子活着的,她是无我的,活着对于她来说就是要忘却自己,而且还要表现出轻轻地满足的微笑。
武昌沿街高悬起了各式的灯笼,圆圆的月亮升起来了。梅礼贤一行向武昌东厂口弟弟梅孤忠的住处走去。
武昌东厂口湖北方言学堂旁的“桂梅斋”,梅孤忠在院子里桂树和梅树下来回地踱着步,他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好友松山医生,他的太太玉桂似乎快要生产了,预产期虽然是阴历十八(十月九日),可他觉得似乎是要提前到这中秋似的。这是一个多么吉祥的日子,据说在中秋节这天出生的人非福即贵。
午时起,玉桂就感到一阵阵的阵痛,梅孤忠忙差人到汉口去叫他的好友曾留日习医的松山医生,心中却暗自念道:“哥嫂该是今日到,若哥嫂在此,家中则有自家人从旁照应。”
“桂梅斋”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桂树,一棵梅树。以前这院子里只有这棵梅树,这宅子叫“知梅斋”,是梅孤忠父亲的好友武昌知府兼任湖北方言学堂的监督梁鼎芬②的房子。
梁鼎芳是个天阉,而他的夫人龚氏是个擅诗词工对的多情才女,终因忍不住闺房寂寞而向往燕昵之情意,与他的好友文廷式有了情愫私奔而去。梁鼎芳好食鱼,经受此家变,遂将宅子改名“食鱼斋”,并题书斋联云:
零落雨中花,春梦惊回栖凤宅;
绸缪天下事,壮心销尽食鱼斋。
因梁公公务繁忙,无暇顾及方言学堂事务,也少在此歇住,就将此屋转卖给了梅孤忠。梅孤忠觉得和“知梅斋”挺有缘分,不仅因为他姓梅,而且一九○二年他刚入方言学堂时,方言学堂才从武昌三佛阁大朝街口搬来东厂口,他随父亲即曾借居于此。梅孤忠购得此房不久便娶了一同留德的现在湖北武备学堂任教官的祝少白的妹妹祝玉桂为妻,于是在院子里又种下了一棵桂树,并改名为“桂梅斋”。梅孤忠属意将桂放在梅之前,可见玉桂在他心中的位置。且重题书斋联:
敦诗悦礼,含谟吐忠。
“桂梅斋”里的那棵桂花树,细碎的金色花瓣虽然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显得含蓄而又恬淡,却是满院浓浓的甜香,桂花瓣在和暖的秋风中轻轻地摇落,洒得满地碎金。
篱栏间瘦巧的菊花苞蕾裂出了金丝,没有谁比菊丝最先听到秋声,感觉到秋凉,它能预先嗅到秋天风雨的味道。
“孤忠兄,嫂子可好?” 松山医生到时已近黄昏,他手里拎着一个大皮药箱站在院门口。
松山,湖南湘潭人,他留日学医,名字又象日本人的名字,于是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松山君。
“松山君,我可是等你了一下午啊!快请进。”
“今日一早,就被叫到英租界出诊,接到你的信后马不停蹄就赶过江来。嫂子呢?”
“在内屋,她痛得一阵阵地叫,刚和缓了点。今天早上接生婆说怕就是这两天了,松山君,我只相信你这个洋医生呀!”
“我先进去看看。”松山说毕和梅孤忠一道进入内房。
松山医生检查完后对梅孤忠说道:“怕是还得几天,该是阴历十八日吧。”
“好,松山君,十八日一早,我派人接你过江。”
“梅兄不要这么客气,十八日一早,我乘一轻舟自个过江,不劳你费神。”
“松山君,今日中秋佳节,我已备下酒菜,等我哥嫂一到,就开酒席。”
“梅兄,先给我弄点吃的压压饿,我午饭都还没有吃呢。”
“‘昌智仁’的米粉也开到武昌来了,这可是你们地道的湖南鱼糊米粉呀。”
“好,多加点辣椒,再来两个面窝。”
他们来到院子里,梅孤忠吩咐佣人去打理松山医生点的餐点,他则去沏了一壶茶。
“松山君,请!”梅孤忠端起茶壶坐在桂花树下。
松山接过茶杯,伸手从树上摘下了几粒桂花,放进茶里,将辫子甩后也坐下。
“梅兄请!”
“这是刚从九峰下来的新茶。”梅孤忠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
“嗯,好茶。” 松山品了一口说道,“听说四川的保路风潮已经演变成为全省的武装暴乱,天下要大乱了呀!”
“奕匡的皇族内阁宣布铁路干线均归国有实为愚蠢之至。”梅孤忠呷了口茶摇头道。
“盛宣怀与英法美德四国银行订立的借款合同,借款总额达六百万英镑,年息五厘,以两湖厘金盐税作担保,名为抵押,实则拱手奉人,此为盛宣怀卖国啊!”
松山说到激愤处,猛地将茶杯置于茶案上。
“如今保路风潮声势浩大,波及湘粤鄂川不说,连沔阳、潜江、天门等地皆发生大规模饥民抢米风潮,抢米之风一起,若革命党人此时乘乱而起,如何措天下于泰山之安?”梅孤忠无可奈何地说。
“听说最近革命党人在新军里活动甚密,文学社和共进会的成员已经遍布湖北新军各部。”松山接过话说。
一轮朗月不觉跃上了屋顶。
“先生请。”佣人陈妈把买来的餐点放在桌案上。
“松山君,先压压饿,哥嫂差不多快到了。”
松山狼吞虎咽地吃完米粉和面窝,用手抹了抹嘴,激越地说道:“铁路收归国有,实乃假国有政策之名,以图中央集权,暗中渔利,不惜举湘粤鄂川之路权付与外人,实为继东三省之续,湘粤鄂川必须自救。”
“听说哈汉章等在京联名上书抗争,指控盛宣怀卖国。”梅孤忠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着“卖国”。
“省咨议局昨日召开反对铁路国有大会,国民不甘,伏阙上书,却不足以动政府,晚我一辈的留日学子江元吉割肉血书:‘流血争路,路亡流血,路有国存,存路救国。’”松山越说越激愤。
“瑞瀓闻全国铁路拒款会由鄂人发起,正在暗中查访,昨日已下令全城戒严。今日中秋赛会和夫人会也一并取消,并派三十标三营,兵勇多为旗人,移驻汉口,名为保护租界,实为防范革命党,毋令生事端。自黄花岗起事后,瑞瀓即派巡警日夜守卫督署,每晚派四营荷枪巡查武昌街市,守城兵勇一律不准外出,以防革命党人活动。”
“目前局势事事皆现死机,然上下醉梦,不知死期将至。国民长梦不醒,非大乱不足以惊觉。”松山看了一眼屋内,说道:“梅兄,我先告辞,十八日一早过江来。”
“晚膳已妥,如何说辞即走。”
“我有火急之事,必须即刻过江。”
松山说罢,起身拎起皮箱欲走,却被梅孤忠挡住。
“松山君,今日中秋佳节,无论如何,吃完饭再走,即刻开饭如何?”
“梅兄,我有要事,刻不容缓,事不宜迟,告辞了!”
“松山君,你为何如此这般着急,莫非……”
梅孤忠没有说出口后面一句,他心中却想道:“莫非松山也是革命党人?!”
松山看了看梅孤忠,什么也没有说,顿了顿淡定地说道:“梅兄,告辞!”
黄昏淡淡的月色中,梅孤忠看着松山急速地跨上了东厂口大街。他身后的长辫子来回晃动着,就象一条猪尾巴。
梅孤忠回到院子里,站在那棵桂花树下,想起与松山的一番话,心情颇为烦乱。他思绪联翩,心想从德国回来仅仅只是一恍,却已快三年了,如今他已成家立业。当时回国在香港下船的情形他还历历在目,在香港维多利亚码头,他买了一份报纸,却闻噩耗,他的恩师张之洞刚刚仙逝。张公当年所作的《劝学歌》仿佛还音犹在耳:
“圣天子,图自强,除了兴学无别方……湖北省,二百堂,武汉学生五千强;派出洋,学外邦,各省官费数不广;湖北省,采众长,四百余人东西洋。”
那时湖北派往各国的留学生是全国最多的,故梁鼎芬称:“楚材必有用,教成君子六千人”。
张之洞于清光绪十七年(一八九一年)在武昌建立两湖书院,该学堂除外语外,其余仍按旧式书院之典章。当时张之洞在英国和德国的支持下,成为朝廷中洋务派的首领人物,急需精通英文和德文的人士辅佐他操办宏图伟业。一八九三年,张之洞为培养精晓洋文的外交人员,又奏请朝廷将方言商务学堂改为湖北自强学堂,以培养学贯中西、通晓洋务的通才。
自强学堂初设课程为方言、格致、算学、商务四科。方言分英、法、德、俄四国语言文字,后增设日语,共计五科。学制五年,四年在堂学习,一年出国游历。自强学堂是当时湖北第一所新式高等学堂,位于武昌三佛阁大朝街口。一九○二年,自强学堂由武昌三佛阁大朝街口迁至武昌东厂口,改名为湖北方言学堂。
梅孤忠即是这一年入学该学堂。八国联军攻打北京后,张之洞又从方言学堂亲选了一批学生送到英德两国深造,梅孤忠即是留学生中之一。
方言学堂的师生都视张之洞为恩师,亦视之为严父,皆以张之洞的《劝学篇》提出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为之座右铭,人人枕前案头都置一部《张文襄公文集》为其衣钵。故方言学堂择取的学生首先要国学精湛,以后更是要学贯中西,以堪将来朝廷之重用。
一九○九年,梅孤忠从英国和德国留学回国后,又回到湖北方言学堂当英德文教习。
梅孤忠想起这些年的变化和如今的局势,心中有种“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③的感觉。
注释:
①西乡隆盛:(1828年-1877年),是日本江户时代末期的武士、军人、政治家。“明治维新三杰”之一。
②梁鼎芬:(1859—1920),字星海,号节庵,广东番禺人。光绪六年进士,授编修。中法战争前后,加入张之洞幕府,成为张之洞智囊中最得力的僚属。
③杜甫《赠卫八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