憧憬

25 10 2009年

可能人老了,变得罗嗦了,但是为了说明一件事,又不得不罗嗦。

近期华人社会最关心的一件案子莫过于陈水扁的弊案。其实案情很简单,扁在任总统期间,大肆贪污,数以十亿计,其家人和朋友帮忙把钱转到国外帐户,并千方百计掩饰。

国内尚没有最高领导人因贪污成阶下囚。按照我P的惯用手法,如果有的话,必然要上升到政治的高度去打击(扁案是否政治打击尚未可知,但个人感觉可能性不大)。首先是要把兵权牢牢握在手中,“枪杆子出政权”嘛,千古不破的真理;其次就是双规,某日某网站头条:“某领导人被双规 党委未否认”;接着就是罗列大量罪证,原本可能是楷模、劳模、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的某领导马上变成贪污多年、数额巨大、包养情人、买官卖官的十恶不赦的坏人;最后可能就是党内处分,运气好的可能是长期软禁,过得几年搞个“保外就医”就出来了;运气不好的挨枪有时在所难免。

但是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能象台那样,公开、公平地进行审讯,让媒体全方位、全天候地报道,因为根本不敢。

梁展文可能不被大陆人所认识,但最近肯定是被香港人熟悉得不得了。

梁几年前曾是香港房屋署的高官,管卖地的事。就在几年前,有一块公有旺地以25亿港元出售,但放了几年没人买,最后以8亿元“贱卖”给了新世界集团,当时已引起公众的不满。交易成了后2年,梁从政府退休,又过了2年就到了新世界集团任要职,这下就不得了。不论是出于公心,还是别有用心,香港的媒体和政客都抓住这件事不放,逼到梁与新世界签约仅半月就辞职,最后香港立法会还介入此事,展开聆讯,调查是否涉及利益输送。

他这件案如果放在大陆根本算不上什么事。房地产商与政府高官要人勾结这不是明摆的事?在大陆是司空见惯。但人家香港人就是较这点真。有趣的是,这房地产商也较真,认为立法会介入此事是违反基本法,高调状告立法会,虽然一审败诉,但还要继续上诉。

要是这件案真的在大陆审,媒体可能稿件刚写好,就会上头来打招呼,这篇稿子不能发;就算有个别牛报纸、牛网站敢发,可能不多久这报纸、网站就会停业整顿;政客?所有人都只是参政、议政,和谐得很,何况都收了钱,谁会质疑?梁自然用不着辞职,新世界也用不着花冤枉钱、赔时间去打这必胜的官司。

“利益输送”这词最近在港可真热门。这边厢,曾特首在施政报告中刚提到政府要发节能灯劵,那边厢媒体就起哄了。原因是特首的姻亲是某牌子节能灯的经销商。这让人想起几年前梁锦松就是因为在发表财政预算案前买了一辆进口车就丢了官。有人说,香港人怎么就喜欢计较这点鸡毛蒜皮的事?

是的,在大陆时间长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真的不是什么鸟事,但在法治社会就是头等的大事。施政报告被质疑,特首就有责任出来释疑,就有立法会议员出来解释制度有无漏洞,涉嫌得益者也顶不住压力要出面解释,象梁锦松一样不能自圆其说的(可能只是无法圆满解释,并无实质证据)就只能下台。法治社会就有这种头等的好处。

 

闲来想想,什么时候我等蚁民也能享受这头等的好处就好了。



无助

18 04 2009年

有朋友留言,最近没写文章,是不是被HX了?何止被HX,还是先奸后杀的那种。我们伟大的党委成立个什么会,用来资助生活有困难的党员的,要党员捐钱,美其名曰以自愿为原则。天真如我者按按自己的荷包发现所余无几,为了不需要接受这个什么会的资助,我自己还是先不捐了吧。我院的干事三番四次问我捐不捐,我都天真地问他不是自愿么?他也天真地报我以一个狡黠的微笑。最终,某天下午,识大体的T主任神色凝重地问我:“你是不是没有捐钱?S主任叫你去谈话呢,你还是捐了吧。”看看钟,都5点多了,明天吧。第二天一早,我查完房后赶去手术室,刚洗手,T主任的电话就来了:“你怎么还没捐钱?Y院长要找你谈话了,算了,我先帮你垫着吧,不还也行。”……

事情就是这么无助,还连累了一位和我一样天真的同事。

无助不但在政治上,专业上的我也同样无助,这些无助也同样让我没有好心情去写文章。

刚上大学时曾有一个可笑的愿望:当我的亲朋好友得病时,我能用自己一己之力为他们解除病痛。转眼间,大学毕业已十余年了,我已从毛头小子变成了地中海,我的长辈早已是白发苍苍,我的同辈正步入中年,我的下一代也已出生,病痛也纷至沓来。

舅母长年高血压,长期服用我开的药,血压控制还可以,就在我以为可以沾沾自喜时,第七版的《内科学》教科书出来了,什么高血压分级、预后分层标准等一大堆未听过的名词冒出来,一大堆未听过的降压药也冒出来,让我知道自己的内科知识是多么陈旧,让我知道自己并无资格沾沾自喜。

舅父去年单位体检时发现“肾结石”,毕业最初几年混过泌尿科的我以为这结石是小菜一碟,带舅父去做了个造影,初看这造影片,结石是很复杂的,但还是可以手术治疗。但是越看越不对劲,还是找泌尿科主任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发现很多疑点,然后再做了CT,才知道原来是肾结核,幸好当时没决定做手术。

与我的专业靠谱的还是父亲的病。半夜打电话来,说因为“阑尾炎”在当地医院手术,术中发现右半结肠肿块,我飞车回去后决定做右半结肠切除,切除出来的标本一看,只有个结肠深在溃疡,并无明显的肿瘤。再做病理,报告为急性炎症,虽然自己已有十年的相关经验,但也无法接受如此结果。于是把片拿到本地最权威的医院会诊,还出动了旧同学的关系,最终只是报了个“急性克罗恩病”可能性大,最终在自己最熟悉的专业都没有办法去确诊。

LP去年得了“卵巢囊肿”,算是LP的专业。但是面对有恶性可能时我们还是慌了手脚,因为一天病理没确诊,影像学的报告和临床的推断都是不可靠的。上天似乎也还眷顾着我们,在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后,最终用相对小的手术确定了囊肿为良性。

弟弟外父的病让我对自己的职业是医生感觉很失望。弟弟告诉我,外父去医院住院,患了心房纤颤、糖尿病,做了冠状动脉造影没有问题,房颤的原因不明,但医生建议要做一个射频消融手术,可能消除房颤,但有复发的机会而且费用很高。最后还把检查的报告都发了给我。这下的我可是傻了眼,原来自己也成了彻底的门外汉。几经周折联系上大学一同学(他现在从事心血管内科),经过他的一番详尽解释,我似乎也就懂了一点点,老人可能得了扩张型心肌病,合并房颤,目前的技术有一定的成功率,但是病因没消除,复发的机会也高。隔行如隔山,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高中同学外母的病更是让我彻底失望。她感觉左侧腰痛已有好一段时间,非常剧烈,在一家著名医院就诊,曾被诊断为炎症、结核、肿瘤,经过各种治疗效果不好,已造成家庭不睦,冲突不断。辗转来到我们医院,除了再做一些检查,也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仍然未能确诊。当她再次回到原来医院住院时,当地医生竟然诊断为强直性脊柱炎,并建议其使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新药,每周一支,每支900元,连用一年。虽然无助的我也明白自己是门外汉,但还是忍不住对这个方案的质疑。带着对同学的愧疚,我又再拨通了在本地最权威的医院内科工作的同学的电话,还是让专家来解决这个问题吧。

在本专业内,再怎么说我都算是内行,但就算是内行却仍然有很多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何况是其它专业?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了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