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性的“不惜一切代价”

世界卫生组织说,加沙现在平均每10分钟就会有1名小孩被以色列炸死,这样算下来,一天就有140多名小孩被杀死。这是本世纪小孩被集中杀死最严重的一次。作为一个对比,在伊拉克战争中平均死于战火的小孩一天只有0.6个,而加沙现在是140多个,相差200多倍。有人说,平民、小孩的死亡都是战争的代价,但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只要有点人性,看到这么多小孩被炸死,都会觉得以色列做得太过分了,就是在搞种族灭绝,代价太高了。

 

但也有人对此不以为然。一直在做科普的土摩托就不以为然。他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小清新的人道主义,为了彻底消灭哈马斯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这是更高级的人道主义。也就是说,为了所谓的“更高级的人道主义”,杀死再多的人尤其是小孩,也是可以的,因为为了这个崇高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把所有的加沙人全都杀死,哈马斯不也就被消灭了吗?以色列有些高官的确是这么想的。以色列的文化部长说,可以考虑往加沙扔原子弹(以色列号称有核武器),原子弹扔下去把人都杀死,哈马斯也就死了。有以色列的高官认为这样做不妥,因为原子弹扔下去会把200多个以色列人质也杀死。这个高官考虑到的是以色列人质的问题,不在乎把所有的巴勒斯坦人全都炸死,认为那是可以接受的。也就是说,把所有的巴勒斯坦人都炸死,是为了彻底消灭哈马斯可以接受的代价。

 

这种思维方式并不是什么新的方式,自古以来就有,叫做“只要目的正当,可以不择手段”。只要为了彻底消灭哈马斯这个正当目的,就可以采取把所有的巴勒斯坦人全都杀死的手段。但这存在着一个问题:怎么证明并让人们相信你的目的是正当的呢?一个目的是不是正当,往往是主观判断,站在不同的立场就有不同的看法。我方认为目的是正当的,在别人看来未必是正当的。退一步说,即使是正当的目的,不择手段之后也未必就能达到。万一没有达到目的,作为代价牺牲掉的人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手段比目的更重要。而手段是不是正当,是可以有比较客观的判断的。战争的法则、国际人道主义法,针对的都是手段。不管目的是不是正当,不管战争是正义的、非正义的,我们不去争论,看的是战争的手段是不是正当的。即使是正义的战争,也不能违反战争的法则,不能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不能给平民带来太大的伤亡,战争的代价不能太高。战争的法则、国际人道主义法针对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这种做法,尽量减少战争的代价、对平民造成的伤亡。即使没法完全避免,也要让人数压得尽量低。

 

但土摩托对此不以为然,认为他有办法证明目的的正当。他提出了一个标准,说巴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而在于以色列对人类的贡献比巴勒斯坦大,也比巴勒斯坦更多元,所以要支持以色列。他质问支持巴勒斯坦的人,是更愿意在以色列生活,还是更愿意去巴勒斯坦生活。既然一般人都更愿意去以色列生活,可见支持巴勒斯坦的人很虚伪。

 

土摩托的这种思维方式就是很典型的强权即真理。只要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其文明程度比较高,那么对于文明程度比较低的所谓野蛮人,怎样压迫、欺负、杀害他们都是可以的。不管对错、不管是非,只要文明程度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只要人们更愿意去所谓的文明程度高的国家生活,就必须支持他们欺压、杀害野蛮人、野蛮的国家、野蛮的民族。这也是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存在的理由,持这种理由的人就是反民主、反人权。

 

土摩托并不是现在才暴露出有这样的观点,他以前就已经表达过,也被我批过。例如他认为海地不应该搞民主,而应该被殖民,就出于同样的理由。但是,认为强权即真理、文明程度比较高的国家常有理,这种想法非常可怕。在抗日战争时期,日本无疑比中国的文明程度高一些,人们有选择的话也更愿意到日本生活。这是不是意味着日本可以任意欺压、杀害中国人呢?土摩托如果生活在那个时代,愿意被日本人欺负、杀害吗?土摩托说支持巴勒斯坦的人,或者“小清新人道主义者”,是比较虚伪的人,其实像他这种人才是虚伪的。虽然口口声声说支持不惜一切代价,但他们本人是绝对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代价的,只希望别人成为代价。

 

我举一个例子好了。中国抗疫还在搞动态清零的时候,也是号称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新冠病毒压下,不让它传播开去,所以采取了各种各样极端的手段,最极端的是封城。但土摩托那时反对动态清零、反对封城。原因很简单,他在中国生活,不惜一切代价清零影响到他的生活、工作,他本人成了代价的一部分,所以就不乐意了。如果这个代价是别人的,跟他无关,他就无所谓了。这种人不会换位思考,不会替别人设身处地地着想,对于那些成为代价的人、弱者没有共情心、同情心,也就没有人性。这些鼓吹不惜一切代价的人就是没有人性的人。

 

2023.11.11录制

 

2023.12.9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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