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备地方气质是“土”的表现?
读《明朝那些事儿》,看到土木堡之变,明英宗被俘,觉得这个皇帝真是荒唐,被王振这样一个弱智太监骗去前方打仗,却又不知道打仗,也不知道应该用谁来打仗,终至耻辱。
觉得这位不幸被俘的老兄的状况应该如宋徽宗俩父子了,在番邦郁闷的要死。但是,当年明月告诉我们说:并非如此,他老兄活得还相当有尊严。
为什么?
他接着写到: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气质,让和他交往的人如坐春风,而这位被俘的明朝皇帝,恰好就是一个具备如此气质的人,所以,关押他的人都被他的气质感染,愿意为他服务,甚至,最后放其南归的时候,这方的副总统还特别舍不得,明知他没用,却一路送了又送的。
也许这就是“气质”吧!
山东人所以为山东人,四川人所以为四川人,同样是因为他们具备某种特征,某种“气质”。
我自己在端详高中时代的照片时,发现自己是一个很具备山东气质的人。你如果要问我“山东气质是什么?”
我很乐于回答你——如果单只用一个字表达,那就是“土”。
如果能够多用几个字,那还可以把“朴实、实诚”等好的词罗列进来,而且这些特质是很多人所能认可的。
【当然,山东人(即便是内陆地区)也有很多天生就洋气的,本文暂不谈及】【另外,其他地方的人也有特质,或者也可以叫“土”,而“土”本身就是特色的一种表现】
无论如何,山东人的“土”气质,在文化现象上确实是一道风景。
您如果让我说,怎样才能摆脱这样的“土气”,我告诉你,那就是接受更多类型环境和文化的熏陶,就能够慢慢地“洋”起来,或者至少“不土”起来。
我的一个学生这次过年去了出生时的老家(不是山东),因为她在出生后不久就去了山东日照,在海边读过了童年少年时光,这次很久之后的返乡回内地让她很不习惯——老家实在太“土”了。
这样的差异,象我们这样从农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人怕都有类似的感觉,即便我们所有的人都拥有“不嫌家贫”的基本好品质,可是,返乡时那些明显的不便也是能感同身受的。
山东大学,这个我硕士时代待过三年的母校,其实也是一个比较“土”的地方,在高中毕业考大学时,家里人觉得考上山东大学就是件很不错的事情了,可是,一想到甚至连“普通话”都不见得有机会说的环境,我断然拒绝了这一提议,而内心里的狂野,其实就是“离家远点,再远点”这么简单罢了。
人开始依恋于故土,终于渴望远离故土,最后又甘愿重归故土,对于世界不只一个地方的人来说,基本上就是一个必然的轮回,一个生命中必须体验的循环。
济南,我在这个城市的各种朋友应该有上百个,如果要在济南逗留,一个一个去见,大约只吃饭就能吃上一个月。
但是,回到这个曾经的居处,你会发现,当地的朋友中——
——以前未曾谋面的,话语里有明显济南口音的回响;
——以前不甚熟悉只见过数面的,会发现其济南痕迹如此之重,而其实,之前见时这种特质就是存在的,只是因为当时自己也身处其中,未曾觉察而已;
——对以前熟知的朋友,会毫不客气地对他说,你咋比前几年我见时更济南了呢?原来的时候那个音你是不这么读的!
当我现在这个时候看1994年开始的自己,大概会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那就是“你怎么带有明显的济南风格,拥有济南气质呢?”
那个时候,我刚刚从安徽的合肥回来家乡的这个省会城市,在山东大学新校区的小树林里徘徊复徘徊。
我现在的学生里,有不少就来自山东大学,我在一开始看到他们时,即便还没有说一句话,就能明显感受到浓烈的济南气质,有时候我就会告诉他们说:你身上能够感觉到济南气质。
有聪明的孩子,“陈老师就是说我土呗!”
我会慢慢地解释:“济南气质并非是不好,也不仅仅是土,还有更多积极的东西。”不过,“你说的也对,因为陈老师也是一路这样土过来的,看回自己更久远的高中时代,结论会更强烈。”
我还会写给他们看——其实,单一的文化几乎一定会导致这类文化下的人显得“土”,不管从形式上说还是从内涵上说。从这个侧面也可以看到文化之间必须进行交叉融合的重要性。
但是,这种气质是可以改变的。如果有一个时间段,我觉得,一般一年的时间就可以把身上的所谓“土气”洗掉。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否有必要去洗呢?
既然开始提问了,那就再问个问题吧——你愿意一生只在一个村子里生活吗?
继续问一个问题——你愿意一生只在一个国度吗?
答案可以揭示你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是否开放和宽容。如果你对上一个问题的回答是“不”而对下一个问题的回答是“是”,那么,我只能摇摇头——就其本质而言,这两个问题并没有差异。
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年青时远离家乡的缘故。如果年青时代的你,出于守住自己眼下那块田地的目标而有意让远离的脚步停滞,你的未来就是一个固有风格的未来。
山东人尽管相对保守,却也还有出远门的习惯,且不说“闯关东”的近代,远到孔子时代,即便旅途要不断地“惶惶如丧家之犬”,他还是要收拾行囊远走他乡。
济南对于一个山东人来说,应该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尽管你的口音一定会沾染上济南的印记,尽管你的做事风格会偏向粗犷而非细致。
而对于一所大学来说,如果你无法离开这个地方,那就应该让里面的人不断离开它,再回来,再远离,再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们会带着一股异乡的风和翅膀上的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