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n 11

●最近几天,以色列和哈马斯的冲突还在不断继续。和以往每一次和以色列有关的冲突事件一样,中国大陆的媒体对这次哈以冲突(常被不了解中东局势的人称为“巴以冲突”)的报道,照例是偏袒“弱势”的哈方,敌视“强势”的以方。但是因为前几天看了殷罡先生的网志,这一回我算是比较深入地了解了巴勒斯坦地区的历史和现状,媒体的胡说八道也就给了我格外深刻的印象。

  按照殷罡先生的意见,巴勒斯坦地区的和平进程虽然遥遥无期,但是总的趋势是向着和平解决的方向发展的。阻挠这一发展、使双方重又兵戎相见的罪魁祸首,是各种极端势力,尤其是阿拉伯一方的极端宗教势力。实际上,阿拉伯国家的政府也都盼望和平,深知极端宗教势力之害,所以和一般人想的完全不同,对极端宗教势力要狠狠打击,其实是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的共识,前者的恐惧甚至要比后者更强烈。

  哈马斯就是这样的一个极端宗教势力,至少在现阶段,它的梦想还是要在巴勒斯坦地区建立一个严格按伊斯兰教教义统治的政教合一的国家,而且要把以色列人全部赶走。而作为国际承认的唯一巴勒斯坦权力机构法塔赫,则要温和、务实得多。但是,在2006年的立法委员会选举中,哈马斯却“意外”地战胜了法塔赫。原来,法塔赫内部派系林立,腐败严重,巴勒斯坦人对其深感失望;而且他们又不懂得竞选的技巧,各派系没有联合起来参选,而是各自为政,结果分散了选票。然而这却是一场卑鄙的胜利,因为哈马斯居然是在拒绝接受各方已达成共识的和平协定的情况下获允参选的——这就好比一个纳粹政党居然获得了现在的德国议会的许可参选,实在是人类政治制度史上的奇闻。

  最近几年,以色列对于巴勒斯坦几乎可谓仁至义尽。且不说许多巴勒斯坦人都在以色列打工谋生,以色列也不断给予加沙人各种资源的支持,在执行和平路线图方面,以色列也是下了大决心的,不仅成功地让所有以色列人都迁离了加沙(包括已经在那里住了好几十年的),而且在加沙周边预留了一大块土地,准备将来交给巴勒斯坦,以换取另一块名义上属巴勒斯坦所有、但主要居民是以色列人的土地。但是这样的场面却不是哈马斯愿意看到的,因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巴以问题固然能够解决,但这样建立起来的巴勒斯坦国却是一个世俗国家,而不是他们心目中的政教合一国家。所以哈马斯的武装力量就屡次发动恐怖袭击,其目的,用殷罡的话来说,就是“邀请以色列继续占领”。

  要知道,哈马斯利用经由埃及走私来的火箭炮,对加沙周边的以色列居民点进行了长达8年的骚扰!你可以想象这是一幅什么场景:本来边境两边的居民已经基本和平共处,谁不想安心生活?可是整整八年时间,以色列人却要时时担心,不定哪一天火箭就会落在自己头上,稀里糊涂地死掉!这根本就是一个流氓在寻衅滋事,无怪有不少网友比喻说,加沙和以色列好比两个邻居,一穷一富,富邻居屡屡救助穷邻居,可是穷邻居却幻想霸占富邻居的家产,于是隔三差五地就往富邻居家里扔砖头砸玻璃,富邻居岂能不觉得窝火!

  无怪,当去年年底哈以的停火协议到期,哈马斯重新开始向以色列发射火箭之后,以色列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就有了这场跨公历年的冲突。在冲突中,以色列军队保持了最大的克制。在轰炸之前,都会通知加沙的居民轰炸时间和地点,提醒他们注意躲避。然而哈马斯却卑鄙地把一些平民召唤到他们的据点,甚至让妇女儿童在藏有军火的清真寺过夜,结果以色列在摧毁这些军火库的时候,也把这些可怜的“肉盾”炸死了。殷罡先生叹息说,这就是战争!

  哈马斯受到袭击,高兴的不仅仅是一般的以色列人,连阿拉伯国家都暗中庆幸。这次哈以冲突,连一向极端的黎巴嫩真主党都宣布不介入,叙利亚、伊朗这两个暗中扶持哈马斯的国家仅仅口头上谴责以色列,却根本无意和以开战,其他的阿拉伯国家更是甘愿做壁上观。如果连中东问题的当事双方都一致觉得哈马斯可恶,那么远在东亚的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盲目地同情哈马斯?

  实际上,中国外交部在表态中,已经委婉地批评了哈马斯是造成这次冲突的主要责任方。最近几十年来,中国外交已经逐渐走向务实的道路,因为只有这样才最符合国家利益,符合中国人的利益。然而在宣传部门的把持下,中国媒体却“左”得可怕,其造谣污蔑的能力,毫不亚于去年西藏事件中的某些欧美媒体。比如1月4日,以色列曾将100多名加沙难民集中在一所房子里,警告他们不要离开,第二天,以军却袭击这所房子,造成30多人死亡。联合国相关机构在接到目击者的报告之后,并没有马上对以军提出指控,而是认为需要仔细调查事件的前因后果。到了中国媒体这里,这件事却成了“联合国指控以军犯有战争罪”,完全把怀疑当成了事实。

  还能说什么呢?悲哀!真是让人感到悲哀!

●国际关系研究不同于世界历史研究。历史研究更多地是对历史的复原和总结,重点并不是要预测未来,但国际关系研究的一个重要任务却是预测未来世界的走向。是否预测得准确,当然是衡量一个国际关系研究者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尺之一。

  常在中央电视台等主流媒体上发言讨论中东局势的专家有好几个,殷罡无疑是预测得最准确的一位。其实要做到这一点,从理论上来说并不难,只要搞清楚当事各方的真实想法和实力就行了。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当然是要充分占有材料,然后则是对其做出实证、理性的分析。充分占有材料当然是很困难的,对于中东研究来说,没有在当地亲身生活的经历,是绝对不可能得出准确的研究结果的;然而有时候,做出实证、理性的分析就更困难,因为很多人已经习惯戴有色眼镜看事情,而且终生无法改变。

  殷罡之所以成功,除了因为他充分地占有了材料,更因为他通过实证、理性的分析,把握住了中东局势的实质——主流盼和平,一小撮搞破坏。殷罡正确地认识到,在中东这个多种势力角斗的地方,各国采取措施的主要依据,仍然是看是否有利于本国的利益。有了这种现实主义的分析思路,自然就可以对材料进行正确的解读,从而做出准确的预测。

  殷罡还用这种现实主义分析思路看待中国的国际关系,比如他对中国放弃对日的二战索赔很不满意,认为这极大地损害了中国的利益,一颗爱国的赤子之心跃然眼前。当然,我对殷罡的这一看法有不同意见。中日在大面上是属于东亚文化圈的,按刚刚去世的塞缪尔·亨廷顿的看法,在一个文化圈内部,国家之间的交往未必总以现实主义为行动依据。蒋介石放弃对日索赔,直到今日,还有一些学者(比如龙应台)从文化的角度为其辩护,所说也未必没有道理。

  但是不管怎样,我感到殷罡在内心深处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希望中国能够从国际关系中吸取经验教训,用现实主义思路对待一切外交,从而在最大程度上有利于国家利益和公民利益。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不但积极地研究,而且积极地在媒体上宣传,积极地和网友互动,可能还积极地想要影响政府的外交政策。我觉得这才是最大的理想主义者,“大隐隐于市”,运用最世俗的实干手段,冀以实现心中深埋的伟大理想。与这样的鸿鹄相比,那些脑子一根筋、只会干嚎的所谓“理想主义者”,不过一群燕雀罢了。

  去年年底搞的那个什么“凌扒县长”,就是这群燕雀的最新表演。

●犹太民族的确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民族。在古代的中东地区,最强大的国家是埃及、亚述、巴比伦和波斯。犹太人建立的犹太国和以色列国,不仅地域局促,而且无论经济还是文化,都不能和这些大国相比。然而,后来反而是这些大国的文化中断了,犹太人的文化却代代相传,给今天的世人留下了《圣经》这一伟大的文化宝藏。

  犹太人之所以创造了这样的奇迹,和犹太教的一神论及民族宗教的本质是分不开的。当然,我们中国人拥有完全不同的历史和文化,绝对不能把任何一神论的宗教奉为圭臬,也不能放弃种群包容的传统,但是,了解了犹太人的苦难历史,可以让我们更好地明白世界文化的多元性,从而更好地——说句陈词滥调——和五洲交朋友。

  何凤山先生的事迹,就是中犹关系史上可歌可泣的华丽篇章。

  这位湖南益阳出生的中华民国外交官,在1938年的时候就任中国驻维也纳总领事。在希特勒刚上台的时候,蒋介石就极力发展和德国的关系,中国国内也出现了许多鼓吹“民族主义”的声音,鲁迅先生就曾经给予不留情面的批判,而且嘲讽向希特勒献媚的政府官员是法西斯的“黄脸干儿”。就是在这种不利的背景之下,何凤山出于道义,每个月都给数以百计的维也纳犹太人发放前往上海的签证。其实,当时要前往上海,并不需要签证,但是一纸签证却可以帮助犹太人离开德国。很多拿着何凤山签发的签证的犹太人,最终也没有到过上海,而是直接去了其他地方,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都脱离了纳粹的魔爪。

  当时的中国驻柏林大使陈介曾向何凤山施加压力,要求他不要破坏中德关系,但何凤山不为所动。何凤山的态度惹恼了民国外交部,在1939年给了他记过的过分。也是在同一年,对何凤山不满的纳粹德国强行没收了领事馆的房产,理由是这房产属于一个犹太人。何凤山向民国政府申请重开领事馆的资金,却遭到了拒绝,理由是中日正在交战,政府拿不出钱来。无奈之下,何凤山动用自己的钱财,租用了一间小得多的房子,重开了领事馆,继续向犹太人发放签证,直到1940年他被忍无可忍的外交部调离,到美国纽约去从事政治分析。

  由于没有详细记录,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何凤山究竟给多少维也纳犹太人发放了“生命签证”,已经无法调查清楚,但根据后来的考证,仅仅在1938年5月到10月的五个月时间内,何凤山就发放了一千九百多份签证。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名鼎鼎的奥斯卡·辛德勒拯数的犹太人数目(1200多人)。然而,这样的一个人道主义英雄的事迹,在他的有生之年,却一直不为外界所知。何凤山晚年曾经写有回忆录,对他在维也纳的经历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他一辈子都没有再见过他帮助过的犹太人。直到他1997年以96岁高龄在美国旧金山逝世后,他女儿写的讣告中有关他救助犹太人的介绍,才引起了一位美国犹太史学家埃里克·扫罗的注意。当往事逐渐浮出水面,全世界都为何凤山的义举震动了。2001年,以色列授予何凤山“民族义人”的称号,这个称号是专门授予冒着种种危险救助犹太人的非犹太民族人士的;被授予这一称号的,全世界有一万多人,其中只有两个中国人——一个是乌克兰华侨潘均顺,另一个就是何凤山。

  这真是迟来的表彰!要知道,何凤年晚年的生活可谓悲喜参半。据何的女儿说,何凤山在抗日战争和国共内战期间做的一些事惹恼了蒋经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何凤山虽然选择继续忠于中华民国,却并未受到青睐。他后来先后做过墨西哥、玻利维亚和哥伦比亚等国的大使,直到1973年退休,却因为一项莫须有的对他非法挪用200美元使馆费的指控,而无法拿到一分钱的退休费用。好在何的两个儿女都很争气,不致使这位可敬的老人衣食无着。何凤山逝世的时候,台湾当局又拒绝派人参加他的葬礼,反倒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派人参加,吊唁慰问。2007年,在何凤山逝世十年之后,他的骨灰终于运回湖南益阳安葬,实现了他“落叶归根”的遗愿。

  如今,大陆和台湾的关系已经和解,是为当年被埋没的许多民国英雄正名、呐喊的时候了。想当年,以拍科幻片著称的斯皮尔伯格执导了《辛德勒的名单》,不仅获得多项奥斯卡奖,击破了一些人认为他只会拍庸俗商业片的偏见,而且让德国投机商人辛德勒的名字在全世界家喻户晓。中国的电影行业,据说在去年总算逐渐走出了头脑发热、竞相拍摄“大片”的浮躁阶段,什么时候也能拍摄一部全世界叫座的“何凤山的名单”,进行“软实力”的输出呢?

  阿门。

●上面三条笔记都和以色列有关。下面写一条别的。和《圣经》一样,希腊神话也是西方文化的重要源泉。目前最流行的希腊神话版本,是由19世纪德国诗人施瓦布整理的。国内已经出了许多施瓦布版希腊神话的译本,我手头就有两个,一个是纯文字的,一个有大量插图,不过最好的还是楚图南先生的译本。但是,施瓦布并没有说明他整理的希腊神话最早都是出自谁之手。其实希腊神话是有许多整理者和作者的。比如,从混沌之神卡俄斯到宙斯一统神界的历史,出自赫西俄德的《神谱》;希腊和特洛伊的战争,以及奥德修斯的故事,则分别出自据称是荷马创作的《伊利亚特》和《奥德修记》。我想找一本介绍希腊神话发展历程的中文书来看,但在国图检索了半天,却一无所获。我宁愿相信是自己检索得不仔细。

  对了,国图原来的南门封闭了,以后都从东门——也就是正门——进入馆内。存包处也改成了和大超市一样的自助式。衷心希望国图越办越好。

2009.01.11

Jan 08

●以前每当我新浪网网志的链接有什么变化,我都会发一篇“我网志的最新更动”,对新增的链接做些简介。现在开了这个Commentarii de Triduo Omni的笔记系列,我决定把这个内容合并进来。

  首先,“XYS读者网”已经不存在了,相关的几个网志也都不存在了,所以悉数删除,包括我自己在那儿的一个网志,方舟子的网志(一度是主打),Amsel和Yush的网志,以及“常用网址”里对其首页的链接。有人觉得我网志太多,其实比起网上的某些超级网虫(比如和菜头)来说,我的网志数目算是少的,而且都是“寄人篱下”。这次算是彻底减掉了一个网志,狡兔少了一窟。不过去年底我说过将来会开独立网志,所以最终的结果应该是独立网志一统天下,届时现在的一切“寄人篱下”的网志统统都会废除。

  方舟子有一个自己的网站,就是大名鼎鼎的新语丝,却也一直没有独立网志,都是“寄人篱下”,这让不少人觉得奇怪。很多人建议新语丝也开设博客站,但方舟子以前对此并不热衷。读者网事件后,新语丝终于决心要开设博客站了,方舟子的网志似乎也终于可以“定于殷”了——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国内对网络的管制不像以前那么严格,或至少不像以前那么神秘,封禁解禁都令人无法捉摸、一头雾水。

  新语丝博客站开设之后,Amsel, Yush的网志应该也会复生,到时候我还会把它们链过来的。

  其次,“天才少年们”分类更名,改成“科普编辑和作者群”。其中邢立达的私人博客自从中国恐龙网被黑客攻陷之后,就一直处于瘫痪状态。邢立达自己显然也不想再恢复它,而改到新浪和科学网活动。所以这次把他的网志链接修改为他的新浪网博客,并且移到“科学家network”分类里。

  “钱烈宪要发炎”因为报导了不该报导的事件,被勒令关闭。不过“发如韭,割复生”,老钱的博客换个名字,换个地址,很快又重新开张了。这次也修复他的网志链接,并且移到“友情链接”分类里。同时移到这一分类的还有生态城和卧狐居。土摩托日记也移到这一分类里。其中生态城土摩托日记的网址都做了修正。

  再次,新增三个网志。最近以色列和哈马斯爆发冲突后,照例又有很多专家学者接受采访,各发己见。所有这些专家里面,殷罡的观察是最靠谱的。衡量一个专家的观点靠谱不靠谱,关键看他的预见性准不准。很多国际形势的发展都被殷罡说中了,这足以说明,殷罡把握住了国际关系的实质——尽管很多人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这个实质。马晓霖曾经是新华社驻中东的资深记者,殷罡的好友,对中东局势的认识也很深刻,不过他的网志内容比较杂,在看过殷罡的网志之后还有兴趣的人,可以继续一看。

  【自得其乐】,是著名漫画家王卯卯的网志。王卯卯就是兔斯基之母。当初网上同时出现了好几个系列的网络表情图片,如兔斯基、悠嘻猴、绿豆蛙、粉红猪、QQ企鹅之类,我独欣赏兔斯基。这个用寥寥几笔即勾勒得活灵活现的卡通形象,体现了一种契合于现代城市生活的简洁和狡黠,希望你也喜欢它。

  最后,新增三个常用网址。多维新闻网是我偶尔会去看看的境外新闻网站。它能提供一些国内看不到的资讯,而且是比较靠谱的,不像某些异议集团,只会胡说八道。不过这个网站在国内不能直接访问。中国国家图书馆,像图书馆本身一样,是我经常访问的地方。拉丁语学习社区,大概是国内仅有的以拉丁语学习为主的论坛,喜欢希腊语和世界语的朋友也可以来这里看看。

●把链接的变动归到这个系列笔记里,一个原因是这个链接的变动常常反映了我近期的一些新感想。

  我上面提到了独立网志的事情。这个念头之所以在最近变得比较强烈,除了读者网事件的影响外,还因为我对于现在网络科普的几个阵营都不是完全满意(具体怎么不满意,这里就不说了,以免授人口实,呵呵)。为了不被别人说成是属于其中的哪一个阵营,又能让自己有点话语权,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也创一个有影响力的网站。

  我以前办过一个“燕园草木志”网站,在网上还算是有点名气,但是已经有一年多时间都没有更新了。没有更新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兴趣发生了转移,对拍照片、认植物的兴趣淡了,自然也就没有心情再花很多时间去进行这方面的工作。由于疏于维护,燕园草木志到后来开始出现各种问题,如照片不能显示等等,而前一阵子整个数据库的崩溃,更是彻底摧毁了这个网站的正常运行。不过,这倒正是一个改版的契机。

  新改版的网站将继续叫“燕园草木志”,北京大学植物志的内容也还会保留,但是主要内容已经转移到了植物分类学史和文献以及植物文化方面,这符合于我现在的研究方向和兴趣。相应地,无论是数据结构还是网页格局都会有较大调整。改版完成之后,我可能还要给网站搬个家,因为现在的服务商质量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以后,新的燕园草木志将努力成为国内植物文化个人网站第一家。就像中国恐龙网奠定了邢立达的业外名声一样,我也希望可以用燕园草木志奠定自己的业外名声。这个愿望能否实现,自然全靠我个人的努力了。

●1月5日,终于开了题。开题报告不算太成功,委员会成员一致表示,我的题目太大,博士期间肯定做不完。尽管我当场表示,不做完就不毕业,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态度的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它可以让委员会的各位老师感到我在学术上有追求,和一般的博士研究生不太一样,却绝不可能真的照做。最后我听从了委员会主席马克平老师的意见,决定缩小论文题目。

  原题目是:《植物学人眼中的世界屋脊:青藏高原的植物采集、分类学和区系学史》(Roof of the World in Botanists’ Eyes: A History of Plant Collecting, Phytotaxonomy and Floristics of the Qinghai-Tibetan Plateau)。

  新题目是:《植物猎人眼中的世界屋脊:青藏高原的植物采集史》(Roof of the World in Plant Hunters’ Eyes: A History of Plant Collecting on the Qinghai-Tibetan Plateau)。

  今后的一年半内,我会全力以赴毕业论文的写作。我在报告中说的两个希望在博士期间能完成的小项目,即中文植物名称的来源和新名称的拟订,以及世界植物属名词典,都决定暂缓执行,不过肯定会一直收集材料的。除了上面这些研究内容,我还想翻译林奈的《植物学哲学》并进行全面的译注。这些在博士期间内固然完不成,在30岁之前完成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吧。

2009.01.08

Jan 05

●标题释义:Commentarii de Triduo Omni是拉丁语,意思是“每三日的记录”。在2009年,我打算从1月5日起,以这个标题,每三天写一篇笔记体的东西,记录自己在最近三天里的心得机会。每一篇可以只有一条笔记,也可以有好几条,内容以学习心得为主,偶尔也会有一些其他内容。

  在2008年,我总觉得自己的上半年近乎虚度,很多东西都是下半年——尤其是最后的两个月——才懂得的。这可能是一种错觉,因为人们总是对最近一段时间习得的东西有更深刻的印象。2009年,通过持续地写笔记,相信到年末的时候,这种错觉就不会再出现了。

●最近在学拉丁语,那就先写一条和植物学拉丁语有关的笔记吧。拉丁语名词的变格很复杂,主要有五种变格法,每一种都有一套独特的变格词尾。如果让我来教植物学拉丁语,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在一开始就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名词变格的这种多样性呢?我想到了一个例子。主要的植物的分类阶元,从高自低,依次是界(regnum, regni,前一个是单数主格,后一个是单数属格,下同)、门(divisio, divisionis)、纲(classis, classis)、目(ordo, ordinis)、科(familia, familiae)、族(tribus, tribus)、属(genus, generis)、组(sectio, sectionis)、系(series, seriei)、种(species, speciei)、亚种(subspecies, subspeciei)、变种(varietas, varietatis)和变型(forma, formae)。这13个词包括了全部5种变格法,即:familia, forma属第一变格法,regnum属第二变格法,divisio, classis, ordo, genus, sectio, varietas属第三变格法,tribus属第四变格法,series, species, subspecies属第五变格法。其中第三变格法又分两个亚型,也都全了(classis是-i亚型,其他5个是辅音亚型)。假如将来我要编一本植物学拉丁语教材的话,我一定会把这个例子写进去。

●有一位科普小编写了一篇文章,谈论所谓的达尔文抄袭事件,让我提提建议。这个事件大概是这样的:2009年是达尔文诞辰200周年,《物种起源》发表150周年,全球都在搞达尔文的纪念活动。这时候有人出来说,《物种起源》里的学术思想是达尔文抄袭华莱士的,这本书是达尔文收到华莱士的信之后匆匆发表的。他们还用了什么“计算机软件分析”来证明自己的观点,为的是替华莱士鸣不平。

  我和这位小编也挺熟,所以我直言不讳地说,这是一个非常无聊的事情,有点档次的科学媒体都不屑于关注,有点档次的科学家也不屑于主动关注,除非是像理查德·道金斯这样的进化论代言人,在被别人问到时,不得不出来解释几句。实际上,达尔文一生体弱多病,自从定居唐恩之后,一直到死,几十年间都很少出远门,和别人的联系主要靠书信,他一生写的信有七千多封。在达尔文死后,他的儿子弗朗西斯·达尔文编了一本《达尔文生平》,收录了达尔文在晚年写的一篇自传和许多重要书信的节选。这本书有四章(第九章到第十二章)专门辑录了达尔文从进化论思想开始萌芽到《物种起源》出版的二十多年间的相关书信,这是达尔文独立提出进化论的铁证。如果觉得这个节录版还不够,弗朗西斯·达尔文另外还编了三卷本的《达尔文自传与书信集》,看过这些材料,相信凡是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不会相信“达尔文抄袭华莱士”这种低级谎言。

  和数学、物理、化学相比,生物学研究对学科史的关注更多一些,特别是涉及到长时间段研究的分支(如进化生物学、分类学、宏生态学、古生物学等),对学科史的研究正是其研究的不可分割的部分。每一个从事这方面研究的生物学工作者,或多或少都要主动或被迫了解一点学科史,所以对他们来说,“达尔文抄袭华莱士”就像“孔子是韩国人”一样,是完全不值得认真对待的垃圾观点。但是对于其他学科的研究者,特别是对于普通大众,因为不了解这些历史,所以他们如果觉得这种垃圾言论有点意思,那也情有可原。我半开玩笑地建议这位小编在文章中用几个表示强烈鄙视的词,这样可以显得文章作者像业内人士;否则,内行一看这中性的、不紧不慢的叙述文风,就知道是外行写的。

  去年我意识到耻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特征。耻感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好的一面且不说,不好一面的一种主要体现,就是一旦传出某个人的某件丑闻——有时仅仅是谣言——那么这个人的形象就全毁了,连他的正当言行都没人相信了。中国的一些媒体对于“达尔文抄袭华莱士”之类的谣言这么热衷,我觉得正是这种耻感文化的体现。一些从感情上排斥进化论的人,甚至一些出于所谓“民族自豪感”而看不惯现代科学的人,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寻找达尔文、爱因斯坦之类科学伟人的把柄,以为只要攻击一点,他们的整个形象也就自然全盘崩溃。如果他们抓到的把柄属实,也还罢了;抓住几句流言就大肆炒作一把,最终只能显出自己的庸俗。

  另外我发现,达尔文在他50岁那年发表《物种起源》是一个很精明的决定,这样后人在逢整数年纪念他时,话题就比较丰富,相关活动的商业价值也比较大;如果他在年龄带零头的时候发表《物种起源》,纪念他的诞辰和纪念《物种起源》的发表就得分别在不同年份进行,气氛就淡多了。所以我正在考虑,30岁的时候也“匆匆发表”点什么东西,哈哈。

 2009.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