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释义:Commentarii de Triduo Omni是拉丁语,意思是“每三日的记录”。在2009年,我打算从1月5日起,以这个标题,每三天写一篇笔记体的东西,记录自己在最近三天里的心得机会。每一篇可以只有一条笔记,也可以有好几条,内容以学习心得为主,偶尔也会有一些其他内容。
在2008年,我总觉得自己的上半年近乎虚度,很多东西都是下半年——尤其是最后的两个月——才懂得的。这可能是一种错觉,因为人们总是对最近一段时间习得的东西有更深刻的印象。2009年,通过持续地写笔记,相信到年末的时候,这种错觉就不会再出现了。
●最近在学拉丁语,那就先写一条和植物学拉丁语有关的笔记吧。拉丁语名词的变格很复杂,主要有五种变格法,每一种都有一套独特的变格词尾。如果让我来教植物学拉丁语,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在一开始就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名词变格的这种多样性呢?我想到了一个例子。主要的植物的分类阶元,从高自低,依次是界(regnum, regni,前一个是单数主格,后一个是单数属格,下同)、门(divisio, divisionis)、纲(classis, classis)、目(ordo, ordinis)、科(familia, familiae)、族(tribus, tribus)、属(genus, generis)、组(sectio, sectionis)、系(series, seriei)、种(species, speciei)、亚种(subspecies, subspeciei)、变种(varietas, varietatis)和变型(forma, formae)。这13个词包括了全部5种变格法,即:familia, forma属第一变格法,regnum属第二变格法,divisio, classis, ordo, genus, sectio, varietas属第三变格法,tribus属第四变格法,series, species, subspecies属第五变格法。其中第三变格法又分两个亚型,也都全了(classis是-i亚型,其他5个是辅音亚型)。假如将来我要编一本植物学拉丁语教材的话,我一定会把这个例子写进去。
●有一位科普小编写了一篇文章,谈论所谓的达尔文抄袭事件,让我提提建议。这个事件大概是这样的:2009年是达尔文诞辰200周年,《物种起源》发表150周年,全球都在搞达尔文的纪念活动。这时候有人出来说,《物种起源》里的学术思想是达尔文抄袭华莱士的,这本书是达尔文收到华莱士的信之后匆匆发表的。他们还用了什么“计算机软件分析”来证明自己的观点,为的是替华莱士鸣不平。
我和这位小编也挺熟,所以我直言不讳地说,这是一个非常无聊的事情,有点档次的科学媒体都不屑于关注,有点档次的科学家也不屑于主动关注,除非是像理查德·道金斯这样的进化论代言人,在被别人问到时,不得不出来解释几句。实际上,达尔文一生体弱多病,自从定居唐恩之后,一直到死,几十年间都很少出远门,和别人的联系主要靠书信,他一生写的信有七千多封。在达尔文死后,他的儿子弗朗西斯·达尔文编了一本《达尔文生平》,收录了达尔文在晚年写的一篇自传和许多重要书信的节选。这本书有四章(第九章到第十二章)专门辑录了达尔文从进化论思想开始萌芽到《物种起源》出版的二十多年间的相关书信,这是达尔文独立提出进化论的铁证。如果觉得这个节录版还不够,弗朗西斯·达尔文另外还编了三卷本的《达尔文自传与书信集》,看过这些材料,相信凡是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不会相信“达尔文抄袭华莱士”这种低级谎言。
和数学、物理、化学相比,生物学研究对学科史的关注更多一些,特别是涉及到长时间段研究的分支(如进化生物学、分类学、宏生态学、古生物学等),对学科史的研究正是其研究的不可分割的部分。每一个从事这方面研究的生物学工作者,或多或少都要主动或被迫了解一点学科史,所以对他们来说,“达尔文抄袭华莱士”就像“孔子是韩国人”一样,是完全不值得认真对待的垃圾观点。但是对于其他学科的研究者,特别是对于普通大众,因为不了解这些历史,所以他们如果觉得这种垃圾言论有点意思,那也情有可原。我半开玩笑地建议这位小编在文章中用几个表示强烈鄙视的词,这样可以显得文章作者像业内人士;否则,内行一看这中性的、不紧不慢的叙述文风,就知道是外行写的。
去年我意识到耻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特征。耻感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好的一面且不说,不好一面的一种主要体现,就是一旦传出某个人的某件丑闻——有时仅仅是谣言——那么这个人的形象就全毁了,连他的正当言行都没人相信了。中国的一些媒体对于“达尔文抄袭华莱士”之类的谣言这么热衷,我觉得正是这种耻感文化的体现。一些从感情上排斥进化论的人,甚至一些出于所谓“民族自豪感”而看不惯现代科学的人,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寻找达尔文、爱因斯坦之类科学伟人的把柄,以为只要攻击一点,他们的整个形象也就自然全盘崩溃。如果他们抓到的把柄属实,也还罢了;抓住几句流言就大肆炒作一把,最终只能显出自己的庸俗。
另外我发现,达尔文在他50岁那年发表《物种起源》是一个很精明的决定,这样后人在逢整数年纪念他时,话题就比较丰富,相关活动的商业价值也比较大;如果他在年龄带零头的时候发表《物种起源》,纪念他的诞辰和纪念《物种起源》的发表就得分别在不同年份进行,气氛就淡多了。所以我正在考虑,30岁的时候也“匆匆发表”点什么东西,哈哈。
2009.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