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恨未住西湖畔,一径波光照明眸

  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说过,在我们中国,如果只能选一个地方居住一生,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成都;而如果还可以再选第二个地方,那就一定是杭州了。
   
  那夜,因为在杭州讲授地震应急的课程,我再一次过往于杭州的烟雨里,心就再一次地沉静下来。
   
  西湖是个开放的湖,如果你想靠近这天下最美的景致,那么,快走几步就可以到达了,在杭州,似乎西湖无处不在。即便远了一点,你登高遥望,一样可以见到晴雨均魅力无穷的西湖烟树。
 
  西湖十景此时已经凑齐,其实,所谓“凑齐”也无非恢复了一个雷峰夕照罢了,之前,因着白素贞被法海压于雷峰塔下,就成了封建与宗教压迫爱情的象征,后雷峰塔倒,鲁迅先生特意高呼《论雷峰塔的倒掉》,表达了自己对于一切禁锢本性的反抗之意,一文一出,竟然不敢有人重提修塔之言了。
 
  重修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而重建本身也可以成为一个象征。即便当年如鲁迅这般的文人为象征“禁锢”的东西之倒掉而欢呼雀跃,但是那禁锢一定是很顽固的,倒掉之后肯定还要重新站起来,在你的眼前挡你的视线,揪你的心。如果你再知道进一次雷峰塔50元的话,会更泄气的。
  
  雷峰夕照之外,其他各景则纯是美景,而无太多政治含义。
  如花港观鱼,我1991年初次去杭州,还一度拿了饼干喂鱼,瞬间鱼儿争食,为安静的夏日增添了很多情趣。曲院风荷与柳浪闻莺类似,都是在静与动里体味那美的风雅。
  断桥残雪非是真的断桥,断桥何日断一度也是对联里的佳句,这却与天气有关了,因为雪里从远处观看断桥,但是一条白直的线条,到得断桥处突然中止,过断桥几步,雪线再续,看上去,桥可不就是断的吗?!
  应是冬天桥上的温度依然能够高于周边的缘故,即便湖面结冰,桥下也很容易保持暗黑的湖水,在一片白茫茫里不动着。
  
  最是让我惊诧的还是南屏晚钟,我来杭州的那几次,似乎从未听闻那钟声,只见一面黄色的墙壁上书“南无阿弥陀佛”的字样,让人知道这里必定是禅林幽境的慧日永明院,不可在周边大声喧哗的。不知道寺院对面是否就是南屏山,猜测应该是,可是,竹林阻隔,过往时又往往抱了一日游多景的意念,竟一定是没有时间候那钟声敲响的。
  
  寺院对于有点文化的人,大概也能作为临时的肉身栖息之所,总听闻那样的故事,说寺里的住持常因为来客的文化水准高低而确定招待的档次,如果一般沙弥对答不上,就会有高级职称的和尚出来对话,如果依然抵挡不住,那住持就要亲自出面了。苏东坡当年的“坐,请坐,请上座;茶,敬茶,敬香茶”的待遇每每可见。而包括阳明先生在内的大哲学家,也时常会在寺院里多住些时日,安静自己的心,提升自己的学问,也享用一下无边的月色。
 
  杭州之好,是浙江其他地方的人都为之感慨羡慕的。就浙江多数地区而言,多与日本相类,资源极其有限,而人又极其勤劳,也所以,只要给机会,或者说如果没人刻意拦着,浙江人就一定能致富起来,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们现在几乎不知道浙江还有哪里是穷地方,也属被自然环境所逼无奈吧。
  尽管如此,杭州却不然,当浙江人都为自己的资源贫乏而远走他乡的时候,杭州人不需要,他们有足够的青山绿水,有长久的风调雨顺,这里就是鱼米之乡,风景之乡,诗书之乡。如此佳处,是遍寻世界而难得的,真要留下了,还舍得走吗?
 
  而身处这样的地方,最容易滋生爱情这种奢侈的东西,所以,白素贞要在西湖的烟雨里邂逅许仙,而苏小小的油壁车也要在那青石板的路上或缓行或疾驰,只为与那西泠下守候的爱人相伴。看过一篇写苏小小生活的小说,里面的苏小小不是林黛玉般的弱女子,倒有些江湖奇女子的风格,而对于爱情,也是这样的做派,“爱了就爱了”。
  苏小小的墓恰就在西泠下,2004年重建的墓用了12副楹联,都紧紧地团结在以墓为基的慕才亭的各个柱子上,应该是楹联的极致。
  只是,不知道“侠肝义胆”的苏小小是否乐意将自己的冢放置于热闹的桥边,过往的人太多,经常是至夜深而人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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