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端蕴秀临霜写(1)
毫端蕴秀临霜写
—英国女诗人克里斯蒂娜•罗赛蒂小传
罗大佑的歌曲中有一首“歌”,张艾嘉唱过的,很好听。词作者署的是徐志摩,实际上这是徐志摩从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女诗人克里斯蒂娜•罗赛蒂(Christina Rossetti)的名作“歌”(“Song”)翻译而来。
Song
When I am dead, my dearest,
Sing no sad songs for me:
Plant thou no roses at my head,
Nor shady cypress tree.
Be the green grass above me
With showers and dewdrops wet:
And if thou wilt, remember
And if thou wilt, forget.
I shall not see the shadows,
I shall not feel the rain;
I shall not hear the nightingale
Sing on as if in pain:
And dreaming through the twilight
That doth not rise nor set,
Haply I may remember
And haply may forget.
歌
词:徐志摩 曲:罗大佑
当我死去的时候亲爱
别为我唱悲伤的歌
我坟上不必安插蔷薇
也无须浓荫的柏树
让盖着我的青青的草
淋着雨也沾着露珠
假如你愿意请记着我
要是你甘心忘了我
我再见不到地面的青荫
觉不到雨露的甜蜜
我再听不到夜莺的歌喉
在黑夜里倾诉悲啼
在悠久的昏暮中迷惘
阳光不升起也不消翳
我也许也许我还记得你
我也许把你忘记
这首诗的韵律节奏为abcb。诗中,蔷薇、柏树、雨露、青草、夜莺、黄昏和歌唱本可以构成唯美的意象,它们的缺失则温柔地传达出忧郁之思。从诗中可看到女诗人对死亡的态度。寻寻觅觅而不得其所的爱情,踌躇彳亍徘徊在渴望与放弃之间的压力和对这一切的理解,据说是她写这首诗的最深层的原因,而最终,“也许我记得,也许我忘记” (Haply I may remember, and Haply may forget);或者有如另一首港台流行歌曲所唱的:“也许已没有也许”。“歌”创作于1848年12月,收录于1862年出版的诗集“小妖精集市及其它诗歌”(Goblin Market and Other Poems)中。克里斯蒂娜的哥哥威廉姆评价“这首有名的韵诗也许是她所有作品中最常被引用的,肯定是最常被配上音乐来吟唱的”。
克里斯蒂娜1830年12月5日生于伦敦,1894年12月29日去世,一生贯穿几乎整个维多利亚时代(1837-1901)。她是这个时期英国最重要的女诗人之一,被誉为“英国女诗人中名列第一”。她的一生和作品也深受这个时代宗教与艺术思想的影响。她的父亲加百雷列(Gabriele Rossetti)来自意大利,是研究但丁(Dante)的学者, 1931年曾担任伦敦国王学院的意大利文教授。克里斯蒂娜的母亲佛兰西思(Frances)有一半意大利血统,所以这一家的四个孩子都会流利的英文和意大利文。克里斯蒂娜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家里虽然说不上富裕,在40年代父亲加百雷列的视力和健康垮掉之前,父亲的收入也足以让他们舒适地生活。1853年父亲退休之后,克里斯蒂娜和母亲曾试图办校来养家,不到一年就放弃了。这个家庭没有人迷恋金钱,然而文学和艺术氛围浓厚:哥哥但丁是声名赫赫的诗人和画家、英国文艺史上“前拉斐尔派”(Pre-Raphaelite) 的创始人之一;哥哥威廉姆和姐姐玛利亚在文学创作与艺术批评方面也颇有造诣。这一家对英国文艺界的贡献与勃朗特姐妹堪称伯仲吧。虽然克里斯蒂娜象绝大多数维多利亚时代的女孩子一样,没有上过一天的公立学校,但她并不缺少教育和文化氛围的熏陶,在诗歌创作方面的天分也一直受到这个文艺之家的扶持与鼓励。
克里斯蒂娜12岁开始写诗,18岁开始发表诗作。诗集“小妖精集市及其它诗歌”1862年的出版,标志了前拉斐尔学派的第一个文学成功。其中童谣体裁的“小妖精集市”(Goblin Market)是她的巅峰之作。由屠岸编译,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4年出版的“英美儿童诗一百首”中收有这首诗及其中文译本。屠岸在书中赞美“女诗人的抒情诗优美纤巧、哀婉动人。‘小妖精集市’寓意深刻、内涵丰富”。克里斯蒂娜1866年出版了“王子的漫游和其它诗歌”(The Prince’s Progress and Other Poems)。1870年出版“老生常谈及其它故事”(Commonplace and other stories) 。1872年出版含儿童故事和宗教体裁的诗歌合集“歌谣:育婴曲集”(Sing-song: A Nursery Rhyme Book) ;因为受欢迎,很快再版。1881年出版“一次露天集会及其它诗集”(A Pageant and Other Poems),其中“无名的莫娜”(Monna Innominata)这首十四行诗,是她最好的作品之一,创作历时几15年。1896年在她死后,“新诗”(New Poems)出版。她的大部分诗作创作于1871年前。以后的二十年,她热衷于推广基督教知识的社会活动和其它慈济活动,除了写有七本祈祷文和宗教评论的书,这期间她的诗歌体裁也有所扩展,对下层社会的儿童境遇、饥饿、不平等和贫穷等问题都有所涉及。她还写过两首关于普法战争的诗,但是她对政治并没有很强烈的兴趣。
关于诗人的评传有不少。简•玛什(Jan Marsh) 在“克里斯蒂娜•罗赛蒂:一个作家的一生” (Christian Rossetti: A Writer’s Life) 中,倚赖详尽的资料,从心理分析的角度剖析女诗人的一生,并试图将女诗人的每一作品与她生活中的事件联系起来。简是研究维多利亚史的专家,还写过克里斯蒂娜的哥哥但丁的传记。在这本克里斯蒂娜的传记中,她描述了一个沉郁而敏感的女诗人,“憔悴一生与她女性未完满的渴望纠缠斗争,与宗教、报负、家庭职责和那个时代女性形像定位冲突,却又试图放弃妥协”。女性未完满的渴望是什么呢?克里斯蒂娜本人是英国国教教徒(Anglican),她1848年秋曾与“前拉斐尔派”兄弟会的成员詹姆斯•柯林生(James Collinson)订婚,1850年因为詹姆斯皈依罗马天主教,克里斯蒂娜与他解除了婚约。1866年她又拒绝了查尔斯•凯雷(Çharles Cayley)的求婚,因为他不是一名基督教徒。有好事者传说克里斯蒂娜曾暗恋诗人威廉姆•司各特(William Scott),无奈名草已有主,只好只能在诗里行间留下或是讥诮或是哀怨的蛛丝马迹,反对者则根据各种日期事实否认这一说法。她终生未婚,40岁后更是离群索居。哀叹逝去的青春、错过的良机,是她诗歌中一个常现的主题。对宗教的狂热不仅深刻地影响了她的婚姻、她的生活,也从始到终贯穿她的创作。一个经典的关于她隐忍克制的故事是她放弃了下棋的爱好只因为她觉得自己太乐于求胜。克里斯蒂娜一生又饱受病痛折磨。15岁那年患了心绞痛,35岁时得了肺结核。1871年起格雷夫病症让她的容颜和体质大受影响。神经痛也时常烦扰她。哥哥但丁1872年精神崩溃,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创伤。1894年她因癌症去世。
后来出版的克里斯蒂娜诗选集,曾经最好的是由其兄威廉姆编辑,麦克米伦1904年出版的“克里斯蒂娜•罗赛蒂诗作品以及传略和注解”(The Poetical Works of 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 With Memoir and Notes)。后来被由丽贝卡•克拉普(Rebecca W. Crump)编选,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出版社1986年出版的两卷本“克里斯蒂娜•罗赛蒂诗全集:集注本”(Çomplete Poems of Christina Rossetti: A Variorum Edition)所超越。
毫端蕴秀的女诗人已随风而逝,她留下的诗篇百十年来仍然被吟咏流传,风华不减,璀璨依然。我粗浅地翻译了几首她的比较容易然而又有代表性的诗,主要是翻给YR看的。有人说过诗是没法翻译的。克里斯蒂娜的这些诗都押韵,比如“世界说,一逝永不回”(Passing away, Saith the World)这首诗,甚至一韵到底。我一般也觉得“无韵不成诗”。译诗要忠实于原意,就难以顾及押韵了。还有诗句的节奏感,也不好翻出来。若原诗使用了一些双关语或暗喻,又是一个翻译的难点。至于原诗整体的结构,烘托出的意象,带给读者的美感,若能描摹出其半到七八成,就算很好了吧。
(待续)
2009年4月7日于6:48 pm
真不简单。译笔让人感到了意味。带着沉静的态度。很有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