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评)关于鲁迅与陈赓的会见

(fly案:倪墨炎先生的文章写得很好,事实应该是”冯雪峰亲自通知楼适夷,明天要陪一个人去见鲁迅。第二天午后,朱镜我领了那人到事先约好的已停业的水沫书店楼上,然后由楼适夷一个人陪同那陌生人去鲁迅家。”陈赓见鲁迅”只有一次,没有什么“陈赓二次见鲁迅”.此事其实在鲁迅日记中是有记载的.见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十日的一句话“合义昌煤号经理王君来兜售石炭。”这句话是隐语:“合义”聚义也,“昌”二日也,石炭,“煤也,火种所赖之物也。””王君”,陈赓当时的化名是”王庸”.鲁迅有可能并不知道他见的人是陈赓.从“合义昌煤号经理王君来兜售石炭。”这句话的语气来看这是初次见面,而两人见面的第二天鲁迅就跑北平看望母亲去了,在北平作了著名的北平五讲.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三十日才回上海.)

(转评)关于鲁迅与陈赓的会见
     

关于鲁迅与陈赓的会见  

倪墨炎 2006年09月12日10:08

  中央电视台播放了电视连续剧《陈赓大将》,情节传奇,悬念叠起,引人入胜。其中有一个故事是说陈赓会见鲁迅的事。对于这件事,还有着不同的说法。

    最初谈到陈、鲁会见的是冯雪峰1952年发表的长篇回忆录《回忆鲁迅》。陈赓曾任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第十二师师长、红四方面军参谋长。1932年秋冬间,陈赓因治腿伤,从鄂豫皖根据地来到上海。他与上海的同志谈到红军战斗的激烈、艰苦和英勇,听的人都认为要超过《铁流》所写的,要是有个作家写下来多好,大家就想到了鲁迅。在中共中央宣传部工作的朱镜我,将陈赓所说的红军战斗情况油印成材料,交冯雪峰送一份给鲁迅,并由冯与鲁迅谈能否由他写成小说或报告文学。鲁迅并不拒绝,说:“看吧。”据冯雪峰回忆:“几天后,鲁迅先生还请许广平先生预备了许多菜,由我约了陈赓和朱镜我同志到北四川路底的他家里去,请陈赓同志和他谈了一个下午。我们吃了晚饭才走的。”此后,鲁迅酝酿过一个时期,说“写一个中篇,可以”,他还一直保存着那些油印材料,但终于没有写成。

    当年冯雪峰的《回忆鲁迅》一书,风行一时,有位张佳邻先生采访了陈赓,并写成《陈赓将军和鲁迅先生的一次会见》,在1956年的《新观察》杂志发表。陈赓回忆:他是由冯雪峰陪他一起到鲁迅家里的。“鲁迅那天兴致很好”,“直到夜深了才离开”。“他本来约我再去谈一次,我也答应了愿意再去一次,可惜不久我就被捕了。从此再未得见鲁迅先生。”

    然而,在冯雪峰、陈赓的回忆流行了二十多年后,在《陈赓将军与鲁迅先生的一次会见》被编入中学语文课本多年之后,楼适夷却提出了异议。大约在1970年代的一天,他在鲁迅博物馆的陈列柜里,见到了那张鄂豫皖红军作战形势的草图,和图边的说明文字,才恍然大悟,他曾陪同一位红军干部去鲁迅家里的,原来是陈赓将军。因为地下工作的纪律,他陪同一个人去鲁迅家,如组织上没有告诉你此人的姓名,你是不可以问的。但这张红军作战图,就是那红军干部在向鲁迅介绍红军作战形势时画的,他楼适夷当时就坐在旁边。后来,楼适夷被捕了。他在牢里听到鲁迅逝世的消息,就流着泪,写了一篇《深渊下的哭声》,设法传到了狱外,发表在党的地下刊物上,后被编入由许广平、胡风、萧军等人编辑的1937年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鲁迅先生纪念集》。笔者藏有此书的原版本。楼适夷在文中写道:

    ……对于血火中的新中国的创建,先生的关心是无限的。每次有人从那些遥远偏僻的战地中来,先生常常请来打听真实的情形,整几小时倾听着,不觉有丝毫的疲倦。有时要求讲的人画出详细的地图,有时叫旁边的人替他记录下来。我们很久就知道他要写一部用革命斗争作主题的长篇,乃终不能完成,真是多大的痛事。

    这段话所写的,就是他陪同陈赓会见鲁迅的事,虽然写文时他还不知道他所陪的是陈赓。

    自从在展览柜里见到那张红军作战图后,楼适夷就把他陪同陈赓会见鲁迅的事,讲给一些年轻的鲁迅研究者听,也与鲁迅博物馆、纪念馆的一些人谈了。有一次他去参观绍兴鲁迅纪念馆,看到一幅《鲁迅会见陈赓》的画,画上陈赓穿着夏天的衣服。他就提意见说:“陈将军穿的是灰色长袍,因为那是我陪了去的。”另一次他对人说得更具体,陈赓“穿一件灰色线呢单袍”。楼适夷的说法逐渐传到冯雪峰耳里,有人还到冯那里去核对楼的说法,冯几乎每次都十分恼火地说:“陈赓会见鲁迅,楼适夷并不在座!”有一次甚至激动地对来访者说:“楼适夷这个人太不高明了,许多事都拉在自己身上!”在冯雪峰看来,他的《回忆鲁迅》1952年就出版了,你楼适夷老早就看到了,为什么过去你没说陪同陈赓的事,而今在“文革”中却来捞这份功劳呢。可是对楼适夷来说,他当然老早就读过《回忆鲁迅》,但他过去并不知道他陪同会见鲁迅的就是陈赓,他怎么可能对《回忆鲁迅》提出异议?

    冯否定楼说法的一些话,后来也转辗传到了楼的耳朵里。楼决定与冯详细地谈一谈。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冯雪峰亲自通知他的,明天要陪一个人去见鲁迅。第二天午后,朱镜我领了那人到事先约好的已停业的水沫书店楼上,然后由他一个人陪同那陌生人去鲁迅家。整个谈话过程的不少细节他都还记得,“谈到鄂豫皖军事形势时,鲁迅先生请这位同志在桌上绘了一张草图”。晚餐时,“先生亲自打开了一瓶保藏已久的三星斧头白兰地”。如有必要,楼或者还可以找出《深渊下的哭声》给雪峰看。但是,这时冯因肺癌已不便谈话,楼想等冯病情好转时再谈。可后来楼所等到的,“我已只能在首都医院的太平间里,默默地面对他的遗体了”。楼适夷引为终身遗憾的,是永远失去了与冯雪峰长谈一次的机会。

    不论是解放前地下斗争的年代,还是新中国成立后在出版战线上,冯雪峰都是楼适夷的上级和亲密朋友。楼适夷敬重他,并深信冯雪峰是真诚的硬气的。冯逝世后,他不敢怀疑冯的记忆是否有误,而只能设想自己陪同前往的是鲁迅第二次会见陈赓。他特地写了《鲁迅二次会见陈赓》一文公开发表。他的说法几乎已为党史研究界和鲁迅研究界所接受。这次电视连续剧说鲁迅会见陈赓就只一次,有的人不禁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笔者在写《鲁迅的社会活动》一书时,有过一些思考。我以为,鲁、陈会见只有一次,陪同者就是楼适夷。理由很简单:一、陈赓在读过冯雪峰的回忆录后,仍坚持认为陪同他去鲁迅家的不是冯所说的两人,而是一人,这就和楼适夷所说合拍;二、陈赓是湖南湘乡人,鲁迅是浙江绍兴人,两人方言口音重,地名又是特殊专门名词,必然是在谈话开始不久就画地图、写地名,不能设想到第二次谈话时才画地图、写地名。这张地图证明了楼适夷参加的就是鲁、陈惟一的一次会见。三、楼适夷的回忆提供了不少生动的具体的细节。例如,陈赓是1933年3月24日被捕的,去鲁迅家的3月上旬,楼适夷说他“穿一件灰色线呢单袍”,正合那季节。就是那“三星斧头白兰地”,也不是未能身临其境者所能说出的。而冯雪峰的回忆较概念,几乎没有什么具体的细节。四、陈赓在上海治伤日程安排很紧,又是在白色恐怖下;而鲁迅并不准备马上就写红军的战事,似没有立即安排二次会见的必要。五、鲁陈会见各环节,印材料、送材料、约鲁迅、约陈赓,都是冯雪峰、朱镜我做的,而楼适夷只做了陪同的一件事;当时冯雪峰就住在鲁迅同一幢楼的地下室,朱经常去冯那里,冯、朱经常在鲁迅家吃饭,这都可能是冯雪峰把楼适夷忘了的原因。这样说来,电视剧中对鲁迅、陈赓会见的处理,是合乎陈赓与楼适夷回忆,也合乎历史事实的。

    今年是鲁迅逝世70周年,陈赓逝世45周年,冯雪峰逝世30周年,楼适夷逝世5周年。为纪念四位先行者,特撰本文。

    2006年8月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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